剑玉仙灵
鹿鸣接过白羽写好的书信，将其叠成纸鹤，渡进一缕真气，送出了中军大帐。
白羽目送纸鹤飞出视野，愁绪满怀，不知结果究竟如何。
他原以为只要鹿鸣来了，燃眉之急便可消解。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得继续求助。
只不过魔国大军不等人，既然能人已抵达，好歹也得让鹿鸣和宁玉到前线走一遭。
“贤弟，你和宁玉皆是玉剑使，斩妖除魔是本分事。如今到了西北疆域，不如放开胸怀，随我去前线痛快杀上一场！”白羽一改上京城时的儒雅随和，言语间充满了凌厉杀气。
这是用妖魔鲜血淬炼出的强悍气场。
鹿鸣早就想真刀实枪地干上一场，当即爽快答应，和宁玉一起走出了中军帐。
白羽带过修仙者，知道他们服从性不如龙骑军，更适合做孤胆英雄，说道：“贤弟，妖气滔天之处就是两军交锋的战场。你和弟妹先行，白某随后便到。”
鹿鸣拱手抱拳，御剑离开中军帐，穿过营帐扎堆的连营，竟奔正北方向飞行。
他从未经历过战争，来至西北疆域，好奇心就像辽阔的天际线，直冲上云霄。
龙骑军营地正北一百余里，妖气弥漫到天空。
战场上方凝结着厚重的铅云，仿佛随时会降下雨雪。但明眼人一瞧便知，这是含有毒素的妖云，与天候毫无关联。
“魔国大军果然名不虚传，集合到一处，甚至足以改变局部的风水地脉。”
魔族并非只有肉体强度高于常人，携带毒素的妖雾，还有天生抗魔的皮肤，都是上古时代的魔神给子民们留下的宝贝。
若是没这些先天赋予的优势，魔族早已在数十万年的进程中消亡殆尽。
宁玉是执行任务多年的玉剑使，除掉的魔族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早已练就临敌不乱的心态。
她扭头看向飞在身旁的鹿鸣，发现道侣不仅没感到恐惧，坚定的眼神中，反而充满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渴望。
鹿鸣想起了西京城旧宅里的事，无形中将怒气值拉满，恨不得肋生双翼，转瞬间抵达战场。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抵达了龙骑军固守的龙腾关。
龙腾关两面环山，易守难攻。
因人皇曾言“只有玉娇龙能过此关”而得名。
鹿鸣和宁玉跳下宝剑，跟跑过来盘问的军士说道：“我们是特来驰援的玉剑使，还望通报韩太师。”
军士血染征袍，右臂用肮脏白布包扎，从缝隙间仍在不断淌血，被污泥和凝固的血液弄脏的面孔，无法掩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
“二位稍等，我马上去城楼禀报！”军士转身就要走。
宁玉叫住军士，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中摘下异宝项链，靠近军士伤口。
军士忽觉右臂不再疼痛，扒开绷带查看，发现伤口已愈合，惊讶地瞪大双眼，问道：“您莫非是菩萨？”
宁玉微笑道：“贫道是道门中人。”
军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憨厚回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立刻去通报。”
他转过身，一溜烟跑进关隘，去通报督战的太师韩千秋。
万里传音先于军士返回。
“鹿、宁二位道友，请到城楼一叙。”
鹿鸣和宁玉都有些忌惮修为高深的韩千秋，加之魔国大敌当前，不敢违抗命令，疾步上了龙腾关高达十余米的厚重城墙。
由于大量龙骑军被心魔所困，剩余的军士一人要承担两到三人的任务，固守龙腾关一夜，此时困乏已极。趁魔国大军暂时退去的当口，瘫坐在城墙上休息。
白羽治军严明，搁在以往这是杀头大罪。
如今龙骑军兵力严重不足，非常时期放宽限制，解除了诸多禁令，确保仍能作战的军士不会被活活累死。
韩太师感应到鹿鸣和宁玉的气息，眨眼间来至二人面前。
无声无息，亦无能量波动。
宁玉见多识广，并不觉得惊异。
鹿鸣没见识过炼虚期的强者，近距离探查韩太师稳固而强大的本源，意识到天外有天。
“鹿鸣，那位军士的胳膊是你治好的吗？”韩太师和太子黎鸿走得很近，对鹿鸣的事十分了解，知道他有一手神鬼莫测的医术。
“不瞒您说，近日白龙城附近的伏魔岭诞生了一块水系异宝。”
“你们参与夺宝了？”
“这块水系宝玉有瞬间疗愈伤口的奇效，玉儿心动不已，故此去伏魔岭的麒麟洞走了一遭。”
韩太师穿八卦道服，抚须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成了最终的夺宝赢家。”
“这倒是没有。”鹿鸣回道，“护宝的乃是神兽水麒麟，精通水系灵术，而且占据了接近极北冰原的地利。我事先准备好的法阵，除了少数几个，基本都没派上用场。”
韩太师是过来人，知道接近生死关头的战斗能激发修仙者的最大潜能，悠然道：“此战若能胜利，贫道建议你再走一趟伏魔岭。通过水麒麟的考验，你的境界会更上一层楼。”
鹿鸣在千里平川领悟了冰水双元素，恰好与水麒麟的灵术属性相同，听了韩太师的建议，打定主意要再去一趟伏魔岭的麒麟洞。
前提是得打赢守卫龙腾关，战退魔国大军的战争。
“宁玉，既然你有疗愈宝珠，加入医疗队帮忙治疗伤者。”韩太师言归正传，“至于鹿鸣，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
宁玉拱手道：“谨遵太师之命。”
附近一名坐在地上的军士强撑着站起身，说道：“宁道长，我带您到龙腾关的医馆。”
龙腾关是华国抵御北境魔国大军最重要的隘口，地基里有各种伏魔法阵，配套设施都是利于战争的建制。
医馆规模甚大，药材数量众多，足以治疗全部受伤的军士。
宁玉的到来，使轻伤者迅速复原，重伤者的情况也有了普遍的好转。
普通军士眼中，身体是上阵杀敌的根本。
宁玉的及时出现，就像是九天玄女降世，菩萨罗汉显灵。
“牛郎中，我何时才能重返战场？”一位失去右腿的军士问龙腾关医馆里经验最丰富的郎中牛山。
牛郎中年近六十，头发灰白，山羊胡子因战事频繁而疏于打理，显得异常凌乱，声音低沉地回道：“马陆，你断了一条腿，不适合再上战场了。”
马陆执意道：“不！我还有能握持宝剑的双手，您千万别把我送回老家，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龙腾关！”
宁玉来到医馆，已经听到许多人说出和马陆类似的话，惊叹于龙骑军士兵的坚毅品格，同时又充满了好奇。
“马大哥，您为何不肯回家乡？”
马陆得疗愈宝珠帮助，止住了断腿的血流，对宁玉有感激之情，如实回道：“马某原本是一介农夫，有幸加入龙骑军，数年征战中诛魔无数，自认为配得上这副盔甲和黑龙旗。
如今丢掉了右腿。即便苟活下去，余生也是废人。”
“马陆，你不能这么想。”牛郎中已记不清讲了这句话多少遍。
马陆抬头看着宁玉，没回答牛郎中，语气坚定地问道：“您相信军魂吗?”
宁玉更希望马陆能听牛郎中的劝告，但又能感应出他马革裹尸的决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信！”医馆门口传进一句中气十足的话语。
即便是受了重伤的军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也想挣扎着站起来。
来者正是龙骑军大都督白羽。
龙骑军士兵不信神明，唯独对白羽敬仰有加。
在他们心目中，大将军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代名词。
即便眼下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军士们也坚信他能带领龙骑军逆风翻盘。
白羽朗声道：“伤势较轻者披挂战甲，随我上阵杀敌！”
此言一出，不光缺了一条腿的马陆开始穿战甲，就连双腿尽失的军士，也想爬起来投入战斗。
宁玉能感知到人的情绪，知道医馆里的军士们都不是作秀，而是一心想跟着英勇无敌的大将军再冲一次。
龙骑军在她的心目中，从小时候父亲充满敬意的讲述，转变成了有血有肉的鲜活个体。
她终于明白，为何华国的男人们会以加入龙骑军为无上荣光。
甚至连修仙长生，都要排在后边。
白羽留下了无法再作战的军士。
马陆是其中之一。
“将军，你不是相信军魂吗？！”
他发自内心的呐喊，也代表了其余重伤军士的心声。
白羽转过头，面带微笑道：“驱除心魔之人已到，兄弟们不日便会醒来，你们安心养伤吧。”
马陆之所以想重返战场，就是怕城楼上的战友支撑不住。听闻大批生力军将会再度投入战斗，心里那根几乎要崩断的弦瞬间松弛下来。
鹿鸣走到医馆门口，又留下一句话。
“你们光荣地完成了任务。”
此言一出，被迫留在医馆里的军士无不垂泪。
即便是修行数年，心志颇为坚定的宁玉，也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不禁有些红润。
以往她只在华国中心区域游历，替百姓斩妖除魔。从未来过边陲之地，更不了解战争中的爱恨情仇。
这种别样情怀，使她产生了新的感悟。
轻伤者行出医馆，自动列成阵式，雄赳赳地走在白羽身后，踏上了龙骑军驻守的龙腾关北城墙。
鹿鸣正在埋头绘制防御法阵，以至于没察觉到身披黄金甲的白羽登上了城楼。
“韩太师，有劳您费心了！”白羽身为三军统帅，抱拳拱手，先谢韩千秋代为守御的人情。
功劳簿上，自然少不了韩千秋的一笔。
鹿鸣布置完迷魂阵，站起身形，说道：“白大哥，心魔驱除之时，便是龙骑军反攻之日。届时贫道辅助韩太师，为龙骑军保驾护航。”
韩千秋趁机赞道：“鹿鸣不愧是法阵奇才，有些精妙阵法，连老夫都自叹不如。”
白羽压制住心底的担忧，朗声道：“有韩太师和贤弟襄助，破魔国大军指日可待！”
近日龙骑军连败数阵，士气有些颓靡。
曾在医馆听说被魔族沉睡的战士即将苏醒的士兵们，把好消息转达给固守城墙的战友。
振奋人心的消息就像是特效强心剂，瞬间提振起了军士们消沉已久的士气。
恰在此时，北方尘烟滚滚，魔族大军强势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