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玉仙灵
邻居听到马顺家的吵嚷声,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见马顺跪倒在鹿鸣身前,马顺媳妇又带着哭腔,以为是白日遭了贼,抄起扁担和铁锹,火急火燎地赶来助阵。
“你是何方歹人,趁早滚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鹿鸣年富力强,身高马大,在村民眼中是彪悍的绿林好汉。
心中有几分胆怯,轻易不敢进院,只好鼓起勇气叫阵。
鹿鸣搀扶起马顺,回身说道:“父老乡亲们别误会。贫道乃是茅山传人,无意间途经此地,察觉隐约有股妖气,特来村中探查。”
茅山道术是民间道教秘传,亦行降妖捉鬼之事。
村民们一听鹿鸣是茅山道士,以为他背后的包裹里是桃木剑,果然信以为真。
虽然偶尔会出现马顺这种混球,但村庄中的人,仍是以淳朴著称。
众人手扶铁锹和扁担,隔着篱笆墙观看鹿鸣施为。
鹿鸣通过灵识探查,发现马顺左肩有块核桃大小的黑斑,散发出腐臭气息。
这种腐臭与妖魔的气息不同,来自于死后僵而不化的僵尸。
“乡亲们,谁家有糯米?”鹿鸣只买了丹砂和黄纸。
村庄里的人生活都不算富裕,加上膝下儿女众多,谁也拿不出余粮。
一位佝偻着腰的老汉说道:“我家地窖里有点糯米,已经放了些年头,不知还能不能用。”
“只要有糯米,贫道便有法子。”
老汉拄着拐杖,慢悠悠往家走,去取地窖中的糯米。
人们低声议论,只言片语传进了鹿鸣耳中。
“还是老村长有智慧,总能从黄土地里刨挖出更多的粮食。”
“要不人家能当这么多年的村长。”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个村庄也就完蛋了。”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鹿鸣意识到方才那位睿智的老人家是甘泉村村长,对村庄一反常态的贫穷无法理解,打算待他回来之后找机会探问究竟。
大约几分钟过后,老村长便颤悠悠地取回一个纸包,其中包着些许陈年糯米。
围观的村民已由几十人,猛增到了几百人。
他们都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茅山道术。
老村长低声让挡住门口的村民让路,慢步走进院子,将纸包交给鹿鸣。
马顺脱掉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众人见马顺肩膀上有块黢黑的溃烂伤疤,散发出阵阵恶臭,不免皱起了眉头。
鹿鸣掌心吸附陈年糯米,说道:“无论有多疼,你都不要喊出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马顺急忙恭顺的点了点头。
他是欺软怕硬的性格,遇见村里不如他的人,俨然一副恶霸作派。面对身怀茅山道术的高人鹿鸣,可是不敢造次。
鹿鸣担心马顺扛不住拔尸毒的痛苦,取来一根圆木棒,事先让马顺用牙咬住,再次叮嘱他千万不可出声。
马顺见鹿鸣说的郑重,意识到此事和他的性命相关,半点不敢含糊。
鹿鸣做好前期准备,右手迅速按住黑斑,催动天玄功,纯阳真气和糯米的作用交相辉映,炙烤马顺体内的狠辣尸毒。
一股恶臭扑鼻的黑烟从马顺肩膀处升腾而起,飘散到空中,霎时间臭气熏天。
村民们急忙捂住口鼻,快步往后退。
老村长嗅觉和听觉早已退化,隐约闻到臭气,影响却不甚大,凝神观看鹿鸣拔尸毒的手法,发现与寻常茅山道术不同,更像是修仙者的手段。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立马弄清楚了鹿鸣的身份。
“马顺这臭小子也是有福,竟能碰上修仙者,看来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老村长心中暗想。
鹿鸣调取了体内的纯阳之力,炙热的温度灼烧皮肉,助力糯米发挥功效。只用了盏茶功夫,肩膀处类似瘊子的黑斑便已干硬,从身体上脱落,掉到了地面。
一条火蛇陡然出现,扑向想要蒸发的黑色毛皮,转瞬间将其烧为灰烬。
村民们以为会再度散发恶臭,却什么都没有闻到。
自从围场团战之后,鹿鸣对火雷双属性的掌控变得愈加纯熟,能在眨眼间转化出最炽烈的火焰。
剧烈燃烧之下,烟雾量极其细微。
马顺祛了尸毒,只觉身子不似先前那般沉重,头脑也不再发昏。
“先生,您真是活神仙啊!”
马顺最远只去过骆驼镇,在他认识的世界里,最富有的人是骆驼镇杂货铺老板,最有智慧的人是老村长,而最有能耐的人便是眼前的年轻道人。
“我只是寻常道士,活神仙可谈不上。”鹿鸣转而问道,“你不要瞒我,肩膀上的尸斑从何而来?”
若是村民问他这件事,马顺指定会翻脸。面对未知的高人,他像条夹起尾巴的恶狼,只得坦诚交代。
“大约一年前,我听说旭日山上有一座山洞墓,里边陪葬了不少金银珠宝。当时穷疯了,也顾不得害怕,打听到大致方位,深夜独自一人上了山。”马顺并不畏惧村民异样的目光,大声讲述过往经历。
这种人,现在称之为社牛症。
马顺是甘泉村著名的街溜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不过人很聪明。
他爬到传闻中有山洞墓的地方,扒开覆盖着山石的藤蔓,寻找封土之类的痕迹。
即便年深日久,封土石化的坚固程度依然与石头有异。
合该马顺逢此劫难,他顺利地找到了封土墙壁,用铁锹挖开封土,让山洞里的空气流通几个时辰。为防万一,待朝阳即将升起的时刻进了山洞,果见有些金银珠宝。
他刚拿起一串珠子,还未装进兜里,便腐烂成了粉尘。
原来山洞墓中潮气太重,经过千年岁月,里边的陪葬品皆已风化,已经失去了韧性。只要稍加移动,便会随风而化。
马顺扑了个空,不觉心中郁闷。
他把希望寄托在最里边的棺椁之上,喝几口粗粮酒为自己壮胆,走过去用撬棍开启了石棺。
石棺主人是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只是面色有点苍白。
马顺暗想道:“我要是能娶到这种姿色的婆姨,那可就爽翻天了。”
想归想。石棺里的人毕竟早已去世多年,自然是不能配阴婚,好看却不中用。
马顺发现女尸右手腕上有个玉镯子,料想值些银两,俯身就要去摘。
不成想女尸忽然睁开眼睛,张开獠牙大口,咬住了马顺的肩膀。
马顺当即吓得尿了裤子,急忙向后闪躲,连皮带肉被女尸咬下一块。
他不敢和类似僵尸的东西对峙,不顾肩膀疼痛,撒开丫子跑出山洞墓,一溜烟下了山。
返回村庄途中用从旭日山上流下来的甘泉水清洗肩部伤口,没发觉中尸毒,加上伤口不深,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破布简单包扎好,晃悠悠回到了家中。
彼时媳妇马许氏问起,他谎称是进山打猎被野兽所伤,这件事便稀里糊涂地告一段落。不过自从被女尸咬中之后,马顺的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总觉得有心事,却又想不起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直到鹿鸣借助天玄功和糯米帮他拔除了体内尸毒,马顺才想起山洞墓和被女尸咬中的往事。
“怪不得甘泉的水变了质,原来是你这个流氓搞的鬼!”
“你小子贪财妄为,让全村人跟着你受苦,真是该死!”
听完马顺的讲述,围观村民变得无比愤慨。
鹿鸣不解其中缘由,只得询问老村长。
老村长不知何时点燃了老旧的烟袋锅,吧嗒了一口,缓缓说道:“我们这座甘泉村位于旭日山的山脚,祖祖辈辈吃甘泉河里的水,从古时一直延续至今。大约一年前,甘泉河的水质忽然变得异常混浊,牲畜喝了会生疾病,人喝了腹泻不止。即便是灌溉庄稼,禾苗也会莫名枯死。”
水是生命之源,村民们赖以为生的水源被破坏,存粮又需如数上缴给朝廷,自然会沦落到穷困的境地。
鹿鸣恍然道:“怪不得这个村子里的茅草屋都不算破旧,却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原来是水源出了问题。”
“道长,你认为甘泉河水质恶化是何缘故?”老村长比村民们更能沉得住气,不会上来就苛责马顺,而是探问鹿鸣。
鹿鸣在藏宝道人的书阁中读过许多关于僵尸和旱魃的记载,从未听闻因清洗被它们撕咬的伤口而污染水质之事。
可根据时间线判断,两件事又确乎有那么点关联。
鹿鸣右手抚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老村长不急于得到答案,吧嗒着烟袋锅,耐心等待鹿鸣的答复。
“不瞒老村长,贫道实是想不明白。要想解此疑惑,首先得去一趟马顺曾去过的山洞墓,方能按图索骥,找到甘泉河水质污染的原因。”
“马顺,你也听到道长的话了。”老村长捏着烟袋锅,跟马顺说道,“我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带道长去一趟山洞墓。”
马顺一朝被僵尸咬,再也不想去那个诡异的山洞墓,面现为难之色。
“你若是不肯带路,我就叫鹰卫来抓你,治你个破坏水源的罪过。”
“老村长,我愿意带路。”
马顺一听要通知维持治安的鹰卫,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同意带鹿鸣前往山洞墓。
老村长转而问向鹿鸣:“道长,你觉得应于何时动身?”
“事不宜迟,我和马顺现在就上山。”
马顺万万没想到鹿鸣是急脾气,可又害怕老村长当真通知鹰卫,只得硬着头皮带路。
他想起棺中女尸的面容,仍是心有余悸,磨磨蹭蹭地走在前边。
“你无需担心,贫道自有法子对付那女僵尸。”
鹿鸣的话帮马顺壮了胆。
“也罢,到时真有危险,大不了扔下这牛鼻子老道就跑。”
马顺打定主意,心中的恐惧逐渐消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