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如白玉烧犹冷

站在楚七门外,鹤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摘月阁里楚七戴着纱笠,鹤云原以为他躲过一劫。

她坐立难安,侧耳听房内的动静,以她的耳力也很难听到什么声音。

她总怕楚七出事,这人寡言少语又难哄,心思重,有傲骨,刚掳到手里那几天鹤云一不见他就担心,生怕人没了。

这种性格,还又残又病,偏偏长了张祸水面孔……她不能不看牢些。

鹤云焦虑得来回踱步。

房内终于有了声闷哼,鹤云敲门不应,急忙推门进去,隔着床帐听见他压抑着咳嗽和喘息。

她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单刀直入问,“完事了吧,手擦干净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楚七能被她气吐血。

“……我叫侍女进来。”她迟疑着开口,刚转身就被握住手腕。

鹤云立即旋身盯住床帐内探出的手,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识猛地甩开。

那手苍白病态又修长,“砰”地一声撞在床沿,鹤云听得心惊。

他的手干干净净,磕碰的地方迅速显出青瘀,磕坏了般垂落在床边。

她赶紧蹲身查看,楚七却收回手。

“送我去王府吧,明早就走。”

鹤云脑袋一懵,“腿还没好,说得哪门子胡话?”

楚七咳得厉害,隔着纱帐,他的轮廓背过身去,脊背肩膀都咳得战栗。

“好不好都一样……”

鹤云一把掀开床帐,握着他肩将人扳过来;楚七垂着眼,脸色惨白,嘴角甚至有血沫。

短短时间,竟是一副将死之相。

鹤云立刻捉他的手探脉,这回轮到楚七甩开。他的毒最忌情绪起伏,原本他能控制得很好。

“别碰我。”他哑声说,“明天郁王府会送剩下那半银子过来,我们不必再见了。”

楚七抬臂,挡住自己眼睛,再迟一刻,他都克制不住眼里的凶意。

今夜那波官兵不是郡主的人,他们的甲胄明显是京城所制。

他的时间不多了。

鹤云搞不清他又闹哪门子脾气,刚要呛声,视线凝在楚七挡眼的那只手上。

瘀痕扩散,如白玉有瑕,他呼吸急促,咬牙强忍咳嗽……看着好不可怜。

真送他进郁王府,早上进去,夜里就能裹着草席从王府后门抬出来。

这幅样子哪能挨多久。

鹤云坚定握住他受伤的手,这回楚七没能挣开,他阖着眼,长睫微颤。

鹤云越把脉越脸色沉凝。

竟是毒发。

“我马上开始医治,”她柔声哄,“保证你好起来,我刚刚不是故意伤你,不气了。”说着为他揉手上瘀痕,好在没伤着筋骨。

但不好好活血化瘀明日肯定肿痛。

“你嫌我脏。”他哑声开口,“我没……只是毒发太疼……”

楚七说不出话了,咳得喘不上气,又咯了血,鹤云赶紧将人扶起,怕他再呛血。楚七身体冷得像冰,没什么活气靠在她肩上,鹤云赶忙为他施针。

她后悔而心疼,楚七这性子太别扭了,又病骨支离,残痛加身。

真的会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没有嫌。”她抿抿唇,“你怎样我都不嫌,”说着又一针刺进他穴道,“不要自轻自贱,我不知你以前什么样,但楚七,我看得出你并非常人,你要往高处走。”

“而我,三教九流,萍水相逢一场,我们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你动气难过。”

鹤云施完针唤侍女进门,嘱咐她好生照看,切记帮他按揉手上伤处,说完急着出门抓药。

鹤云出去后,侍女才查看他受伤的手。

楚七没让她碰,淡淡看着跪地请罪的人,“起来。”

侍女起身后仍低着头。

“你说,怎么不着痕迹让这伤更难看点?”

侍女愕然抬眼,只见殿下俊美的脸阴郁而隐忍,像风雨欲来的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