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向左,俗世往右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当年林婉贞除掉心头大患萧氏赤子,随即将目光转向宁久微,这小野种不是她亲生骨肉,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干脆一并除掉永绝后患。
宁仲禅对于这酒后造出来的小女儿十分疼爱,可他清楚林婉贞绝不会善罢甘休。
无奈,宁仲禅以帝位作为筹码,让宁炀三岁做了皇帝,这才换来宁久微平安成年。
宁久微成年这天,林婉贞假心假意请来六壬魁首杜玄成为其摸骨测命。
若是这命算得好,宁久微成年即殁年。
若是这命算得不好,那就算宁久微走运。
杜玄成害得至交萧修远被诛三族已是自愧难当,却还是坦然来到皇宫,对宁久微摸凤骨、算八字、测五行,而后认真说道:
“折羽凤凰栖宫墙,无甚特别。”
林婉贞知道杜玄成珍惜名声,绝不会砸了招牌,这才心安将宁久微放过。
此后不久,杜玄成夜访藏珏宫,悄悄将陈年秘事告诉宁久微:
“殿下生母并非寻常宫女,而是凌波湖那灵道仙子凌青鸾,当年先皇为保萧氏及殿下周全,还将你私下许配给了萧修远那刚出世的孙子。”
宁久微对于这包办婚姻并不感冒,直到杜玄成说出她完整命格,这才来了兴趣:
“折羽凤凰栖宫墙,得风逍遥翔未央。”
未央?
若按杜玄成说法,宁久微日后或是要入主未央宫,成为一代女帝。
宁久微对林婉贞恨之入骨,但对帝位并无觊觎之心,毕竟那龙椅上坐的人是待她如亲妹般的宁炀。
与帝位相比,宁久微更想念她那素未蒙面的父母,以及她那下落不明的小驸马。
临走时,杜玄成又叮嘱宁久微道:
“二玉相合为一珏,殿下是藏珏公主,须得‘藏’好。”
过了不久,宁久微突然患上恶疾,脸上生出一片灰绿脓疮。
宁炀心疼妹妹,责令太医馆诊治这奇症,可这群名医竟是绞尽脑汁仍束手无策。
······
陆文孚与萧遥躲在柴房喝酒时,宁久微正在闺房反复揣摩。
许元白一口咬定萧氏遗孤已死,却又对萧遥身份遮遮掩掩,应是怕其身份暴露惹来厄祸。
莫非···?
宁久微之前忽略了一点,萧遥与她年龄相仿,若他和书院有关系,那只能是···
闺房里,宁久微春心萌动,越想越兴奋。
柴房里,陆文孚天蒙蒙亮便悄悄跑路,只剩下萧遥翻来覆去越想越慌:
“这夜香奴什么时候是个头。”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跑为敬。
萧遥想越狱,但藏珏宫守卫森严,宫墙铁汁浇筑足有三丈之高,他只能反复挠头仰天长叹。
苟活吧先。
萧遥刚放弃越狱念头,那边就被添了一套豪华被褥,伙食也被改善了许多。
按着藏珏宫规矩,以往那些书生遭剜目割舌前都要被特殊照顾,这意味着萧遥死期将至。
萧遥满心绝望,整日窝在狭小柴房里瑟瑟发抖,五天时间走了三十多万步,瘦了十一斤。
第六天一早,一宫女跑来通知萧遥:
“公主有安排,让你去正堂听候发落。”
“发落你妹。”
多日来胆战心惊,萧遥已经无所谓了。
到了正堂,宁久微看萧遥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登时火冒三丈,直接扇了宫女一耳光。
宫女被扇得头昏目眩,跪在地上连连喊冤。
萧遥知道宫女无辜,又见宫女嘴角流血不免心疼,不愿别人代己受过,哼了一声说道:
“是我自己不吃不喝,关人家什么事。”
宁久微朝宫女低声吼道:
“滚出去吧。”
说罢,宁久微指着桌子对萧遥温声说道:
“这有衣裳是我特意给你备的,你去换上陪我出宫逛逛。”
“啥意思,嫌我死在宫里晦气?
也不对,平常这宁久微一口一个本宫傲气的很,今天怎么突然不用本宫了?
萧遥不知宁久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扭头回柴房换衣服,却被叫住。
宁久微指了指内屋,说道:
“在这里换就好,干嘛还要回去。”
“看来今天死不成了,就是不知道这宁久微玩的什么花样。”
萧遥麻溜换好衣服,回到正堂。
一袭青白色大襟交领琵琶袖直掇,萧遥往日里那邋遢形象收敛了许多,乍一看勉强也算得上翩翩美少年。
过不一会,宁久微从闺房姗姗走出。
一套纯黑齐胸衫裙,裙上金丝梨花细如胎发,宁久微那股刁蛮样子荡然无存,只显出公主应有的冷艳高雅。
这两套衣裳,男衣名为“柳随风”,女服名为“夜梨香”,是宁久微特意找未央宫尚衣监制的,不但用料极其名贵,还害得十七位老衣匠三天不眠不休。
只可惜,宁久微的蛤蟆皮脸配上这华丽衣裳却是瑜不掩瑕,任她身材曼妙气质高贵,摊上脸上的丑疤也只能让人望而生畏。
萧遥略显嫌弃,宁久微不悦问道:
“怎么,这衣裳穿我身上不好看?”
萧遥慌忙摇头,挤出笑意化解尴尬:
“那倒不是,咱俩这一黑一白,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只是我觉得咱俩这衣服太过扎眼,穿出去总感觉有点不妥。”
“哟,我这夜香奴不但端的一手好尿盆,还写得一手好诗,我可有些后悔之前委屈了你这大才子。”
萧遥从晏殊那白嫖的一句诗,把宁久微哄得心花怒放。
不过萧遥向来看不起网文里的诗坛白嫖客,并不愿把先贤的诗占为己有,推脱说道:
“不不不,确切说我只会背诗,你要想听我再背几句给你也无妨。”
宁久微并未听出作诗与背诗的区别,还以为萧遥谦虚,撅起嘴嘟囔道:
“以后日子还长,慢慢写给我欣赏罢。”
“日子还长,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了。”
萧遥长吁一口气。
宁久微要露脸上街,萧遥劝道:
“嘿,那你好歹也戴个面纱。”
宁久微以为萧遥嫌她丑,小脸由晴转阴:
“你这意思,是嫌我丑怕吓到别人?还是你嫌我丢你的人?”
这问题相当致命,尤其是“丢你的人”这句更是让萧遥措手不及,心里暗自揣测宁久微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
但即便宁久微真的暗生情愫,萧遥也不敢接招,毕竟天下皆知当朝驸马生命风险极高。
犹豫片刻,萧遥随意答道:
“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小的对您高攀还来不及呢,小的只是担心殿下一上街便被人认出身份,咱们又没带侍卫,容易多生事端。”
萧遥这回答虽是避开雷区,但宁久微也只有七分满意,哼了一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你高攀不起?刚刚你还一口一个‘你’,怎么这会又变成殿下了?以后不要喊我殿下,叫我名字就行。”
萧遥内心五味陈杂,尴尬点头。
宁久微也觉太过高调不妥,取来面纱戴上。
二人一路闲逛,路过一家名叫扶凤楼医馆。
扶凤楼,说是医馆,倒不如说是个美容院。
作为京城贵妇名媛常驻地,扶凤楼里有位大夫唤作司仲堪,其人除了善施奇经八脉针灸之术,更是精通美肤保颜之法。
两年来,宁久微每月都要来此一次,保养皮肤顺便找司仲堪治她脸上奇症。
扶凤楼男子禁止入内,宁久微拿出几两碎银,对萧遥说道:
“上次我把许元白吓得不轻,你去看看他伤好了没,然后在谪仙楼等我。”
萧遥满口答应。
不过看宁久微频频光顾扶凤楼,脸上蛤蟆皮却不见有一点消退,萧遥又忍不住疑惑问道:
“这司仲堪多少也是个名医,两年也没能治好你这怪病,他治病不成不怕毁掉名声,你久治不愈还坚持不懈,也是奇怪。”
宁久微愣了一下,语气极不自然:
“治不好又怎样?要你管得?”
“我可管不得,你随便就是。”
萧遥自讨没趣,待宁久微进了楼,立即化身脱缰野狗,在上京撒欢溜达。
“高炉烧饼两文一个,肉丸辣汤五文一碗!”
叫卖声传入耳畔,麦香气与炉火的温香气也融在一起紧接着扑鼻而来,萧遥当即便买下两个牛肉火烧。
萧遥一顿狼吞虎咽啃完火烧,去往谪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