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数晨夕

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房间,任七莳立刻像一条蜕了皮的蛇懈去了所有的负压——当然,今天这个插曲对于经历了过去几个月的地狱模式境遇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重量级,可如今情感疲软的她,就是多压一根稻草都可能让内心承载正常生活秩序的那根神经绷断,还能不能留在绿茵报社接着做这个编辑都成为了奢望,毕竟她在最短的时间里从一个充满梦想和活力的合格记者位置上直接申请去做了后勤编辑——这可是之前她最不齿做的事情。

一切都得从她遇到刘越龙这个人开始算起,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出于爱情,要怪就只能怪任七莳的那点为了获取故事、冒险可以不惜代价蹉跎人生的可笑三观。偶然间她发现这个刘越龙有着旁人所没有的狠劲儿,而这种狠劲儿竟然可以保他常常是赌赢的那一方,这可是任七莳幻想拥有却绝无机会具备的一个“特长”。

比如说那次,任七莳和他去办事的路上,他边开车边和任七莳聊着一些趣闻,惹得两个人不时地大笑。偏偏这时有一个人从他们车旁猛地超了过去,惊了两人一跳,就连平日里从不爆粗口的任七莳都忍不住冒出一句“诅咒”,刘越龙倒是没说什么话,却加大了油门,直接向前冲去,给任七莳冷不丁地来了一段“推背感”,更让她诧异的是,刘越龙瞬间就在拥挤的车流中追上了那个抢道的车主,在路口红灯的刹那间快速跟那辆车追尾。任七莳大张的嘴巴还没有合拢对方就从车上下来猛捶刘越龙那一侧的车门,刘越龙不慌不忙地透过车窗望着对方愤怒的脸不作任何反应,也不用他反应,市中心的路口不用他们报警,交警就会及时赶过来。看到警察来到近前,他才打开车门下了车。任七莳不懂交规也就没有下车,坐在副驾驶座盯着外面的事态发展,心里却是担心急了,刘越龙故意跟人家斗气追尾,交警恐怕会判他全责吧,车也得被扣吧,今天的采访估计也泡汤了。

谁知没一会,对方脸红脖子粗地正和交警理论,刘越龙却迈着轻松的步子回到了车上。任七莳急忙问:

“处理完了?罚多少钱啊?警察让咱们把车开哪去?唉,要不你在这处理着,我先打个车赶去采访吧。”刘越龙惊讶地问:

“别呀,有车你打车干嘛,我这就送你过去。”

“送我过去?”任七莳不敢相信地问,

“车不被扣吗?”刘越龙轻描淡写地回道:

“凭什么扣咱们的车,那个车主负全责呀!”等到刘越龙简单地给任七莳恶补了一点交规,任七莳才知道,刘越龙在知道那车主已违章的情况下故意去撞了对方。

“那你不怕交警也把你给处理了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违章了你再撞他就不会被处罚呢?”刘越龙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地回了两个字:

“经验。”

现在想到这一段,任七莳还是很兴奋,她将脱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清洗,走进卫生间开高温的大水溜将自己冲了个全身通透,忘乎所以的畅快让她撞到了洗手池的边角上,禁不住龇牙咧嘴地尖叫了几声,这个从小到大屡试不爽的“大叫就不疼”的方法经常会让刘卿这样的闺蜜惊得下巴脱臼,任七莳可不管这些,一贯保持风格。只是这一次她也忌讳了,所撞的正好是膝盖偏上一丁点的位置,也正是刚刚可以在晚风中让裙裾飘一会而显露出来的位置,怎么能正好露出一大块淤青呢,况且心情低落时唯有美食和艳服能够填补回那块失落的阵地。

于是乎任七莳跳着脚冲去了茶几抽屉,从里面拨拉出那瓶云南白药,胡乱地在撞疼处涂抹起来。眼睛的余光却落到了抽屉里的一张银行存折上,这不由地又勾起了一段插曲记忆:绿茵报社有一笔被拖欠了很久的款项,领导层都已不抱能收回的希望了,要不是有一天一则娱乐新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笔款子恐怕就没人再愿意提起了。偏偏那个欠债的人王东文竟然嘚瑟上了,一改之前见谁就把谁当爷的孙子嘴脸,不时出入娱乐场所,后来干脆因为争抢一个点歌女跟别人大打出手,又偏偏这事被好事者拍成视频传到了网上。报社这笔不大不小的欠款上上下下都知道,因为就是这笔欠款曾令全体职工一年的奖金泡了汤,如今局面可以想象了。又——偏偏当初借出这笔款项的领导还在其位,他热锅上蚂蚁的状态可想而知了,几年来次次催债次次受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明知要不回,可不去要全社上下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哎吆,要不是这事正好让任七莳当段子讲给了刘越龙听,这位领导估计要考虑离职了。

刘越龙听说了,直奔主题,向这位领导打了包票后拿了欠条就走了。一个星期后钱就到报社的账了。他怎么做到的?他拿着欠条直接找到了法院,通过正当渠道,封住了王东文名下所有的银行账号,将其名下房产、汽车也进行了封存。这一下这个王东文立刻草鸡了,找着法院上门进行调解,恨不得立刻把钱还上好赶紧把财产解封。就这么简单?哎哟,你不知道那位领导同志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魄力呢,害得被全社人骂!想到这,任七莳莞尔一笑,此时她又习惯性地站在窗前,对面写字楼八楼头两间房内的灯光霎时晃了她的眼,令那道笑容僵死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