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数晨夕

“可能这事我还真的帮不了你。”说着任七莳就往起站,平时堪称“獭叔”的郭冉明这次却是神速无比,一把就摁在了她的肩上硬生生推了回去,

“我知道没跟你商量就替你做这个决定让你很不爽,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呀,你不管谁还能管!小七你就行行好帮我们这一次,往后——”郭冉明要不说这话任七莳可能还会客气点,一听他这话茬直接爆了:

“什么叫我不管谁能管?人命关天的事找我管,你以为我是关老爷啊,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科班出身的人,你们第一时间不得先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啊!”郭冉明张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萧树叶一手摁住一旁的小燕,轻松站起身立在我面前,全然不像她那种身材的人能够做出的反应:

“这事怪我,妹夫说出请你帮忙时,我也是急昏了头,有病乱投医,没想着阻拦。这个,哦,七妹妹你也别怪他,出事的当晚我就到镇上的派出所报案了,因为出了人命也没人敢怠慢,连夜就到村里抓人,这几个人就已经跑出村躲起来了。派出所的同志怕我想不开,还派了一位女同志陪着我,让我先回家等消息。我想着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他们能跑哪去啊,十里八乡的谁也都认识他们,只好忍着悲痛先回去料理后事。谁知丧事都办完好几天了,也没有抓到人的消息,而且是一个人也没有抓到!我去派出所追问,人家说这几个人当夜就出了省,他们已经跟兄弟省份发函,协助通缉,叫我务必不要着急,耐心等候就好。我的个娘啊,你说我还能等得下去吗,这离出事已经过了半年多了,我在外面也晃悠了半年有整,拿着他们的照片走遍了附近几个省的车站、旅馆、饭店、工地、村镇,可是,他们就像,就像——那个词儿怎么说的,蒸,发,哦,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我坚信,他们就是化成灰,我早晚也能闻到的。只是,呵呵,”萧树叶说到这,停下来难为情地低笑了两声,这已令任七莳大感意外了,眼前这个女人全然不像她的外表所展示的那么粗俗、无趣,其不卑不亢、思路清楚地讲出的这段话着实触动到了任七莳内心某个柔软之处······

就见这个女人顺手接过小燕跑着从服务台取过来的一瓶矿泉水,仰脖就灌了小半瓶,随后双眼满含感激地拍拍小燕的肩,才又转身面向任七莳,这个别人只需要转个头就能做到的动作她必须笨拙地把身子搬动过来,这让任七莳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她不仅没有生怒,反而随着笑道:

“现在我是弹尽粮绝啦,先在一个地方打些零工攒些生活费也不是不可以,可我真的是停不下脚步啊,总觉得这五个畜生就在前方的什么地方等着我,停下来就会错过他们的踪迹再也抓不住了。不得已求到我这个妹妹头上了,想让她接济我点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报答······”小燕再次搂抱比自己矮些的萧树叶的脖子位置,

“说什么见外话呀姐姐,我的就是你的。”郭冉明也紧着添话:

“大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您放心,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郭冉明这几句话让任七莳忽然觉得自己看人的水平真是太凹,怎么之前就没有看到郭呆身上还有这么闪光的品质呢。但这并不能让她改变心意,毕竟卜卦这种事讲求的是心平气和、坚定笃实,怎么琢磨她也不想卜这个卦,于是她再一次站起身说:

“萧姐的事恕我不能相助,寻人也真的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找着的事,您好自为之,节哀顺变吧。”说着就已经到了两步开外了,这一次郭冉明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决心,竟没有再伸手挽留。任七莳恨不得自己脚下抹油,瞬间消失,偏偏这时,萧树叶的声音从后面飘飘悠悠地传过来:

“看来七妹妹还是对自己的卦没有信心啊,不卜就不卜了吧。”任七莳从师以来最不能听的就是这句话,什么,我的卦不灵,那我以后还卜个什么劲!她立刻转身,几步跨了回来,把个毫无准备的郭冉明惊喜得立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小燕反应可快,像怕她又跑了一样,立时挎住了她的左胳膊:

“啊,我就说姐姐也不会不管,有劳您啦,有劳您啦。”萧树叶也赶紧凑上来,挎住了她的右胳膊:

“多有得罪,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急得口不择言了嘛,您千万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事已至此,任七莳觉得自己再解释为什么返回都很没意思,直接说道:

“世间事物千变万化,而我所学技艺也尚浅,但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却是不容置疑的,我且给你算出大致方向,你要去寻就去寻吧!”萧树叶连连点头:

“大致方向有就行,有就行。”任七莳摆脱一左一右两人的夹持,回视着萧树叶的眼睛说:

“这个方向也不好说是那几个人会在,总之,只能靠你自己了。”萧树叶接着连连点头: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任七莳观察了一下萧树叶此时所在方位,和这时她所穿的衣服颜色,最后看了一下手表,静默了数秒,然后开口道:

“西南方,我恐怕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说完,不等三人的反应,她离开超市门口,顺着街灯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