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数晨夕

很忙,和于刃他们仨分别后的这几日,任七莳接了好几个大稿件,好在仅仅是费费神的事。她更喜欢这种费神,起码不用再去为别的事情费神。但这样的“享受”也没不能持续多久,找事儿的人已经到了门外。

这个人竟然是于刃。更为反常的是,连电话也没有打,他直接就来了任七莳的单位。连拒绝都没机会,任七莳只好把他让到编辑室茶水间边上一段小过道充当的会客室,这里好就好在跟工作间还是拉开了一小节距离,别的人如果不来倒水,隐私是绝对可以保证的,主要跟着于刃出现的还有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要不是两位老人表现出的惶恐不安和严重不适,真的会被误会这两位老人是作为长辈来考察儿子的女朋友的呢。

任七莳把两位老人让到唯一的一对软椅上,自己和于刃拽过两个塑料墩围着两人做好。于刃还未开口,老太太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爷子往远处工作区看看,急忙拍着老太太的背说:

“阿香,你忍忍,忍忍啊,别影响人家工作。啊,忍忍,忍忍。”于刃也低声劝道:

“阿姨,咱不是说好了吗,办法由我来帮你们想,您现在只需要好好保养身体,控制好情绪就行,再说事已至此,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老太太可能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抽泣着举起两个手掌向任七莳竖起晃了晃,竭力不再发出声响。老爷子一身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并没有因为忧虑而失去光芒,这让任七莳想到了自己的教授爷爷,她也连忙微笑着表态:

“我不知道两位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到我这来,但于刃是我的好朋友,他做什么事都是很讲究条理的,你们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帮你们。”老爷子向任七莳点点头,说道:

“那就由我来说明来意吧。这事吧,说出来确实是很丢人,但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半年前,我孙子带了两个年轻人到家里来,和我,和老伴都处的很愉快,之间的细节我就不说太多了,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特别愿意给我们讲他们正在做的事,讲他们怎么挣钱,如何容易,偶尔还添一句,像我们这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家伙,什么钱也没存住,而他们做好了一个月就能把我们后半辈子的养老金挣回来。我和老伴总是一笑了之,随后的日子他们说很信任我们,自己又没有可相信的人,干脆把一个保险柜交给我们保管。老伴还说,这孩子真是善良,幸亏是遇到我们,要是被社会上的骗子骗了可了不得······”说到这老太太又激动地抽泣了几声,老爷子赶紧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后,才又接着说:

“过了一阵,这其中的一个孩子不再说挣钱容易的事了,总是愁眉苦脸地说,他们想做一笔生意,还是缺点钱,有人答应把钱钱借给他们,但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做担保。”听到这任七莳知道下面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心一阵疼痛,这时她看到于刃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她身上扫过,但她此时更在意老人说的话:

“这个可靠的人我们也问了他,他说,必须是有固定工作,有房产,我和老伴目前住的房子虽然不大,却也是我俩攒了一辈子买下来的,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不可能去给他们添麻烦,自给自足就好。可不,我俩就满足这两个条件呢。那孩子说,我们也看见了,他们是放了许多备用金的,如果生意赔了,他们就会把那备用金直接取出来给我们。我俩一商量,这也没什么风险,孩子又有难处,那我们就帮他们一把吧。后来他们把我们带去了一个像书吧的咖啡座一样的地方,还把我们热情地介绍给当时在座的几个年轻人,接着我们就在他们拿来的几张纸上签了字,当然,我也仔细看了那份担保,没有什么霸王条款——”老太太忽然失控大声哭喊地扑向老爷子:

“你个老东西懂什么叫霸王条款,还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还我房子,哎呀,我的唯一的一套房子啊!”老爷子任由她撕扯,一声不吭,于刃急忙拉开老太太:

“阿姨,您千万别着急,您不是答应我了吗,咱们想办法,啊,想办法,千万别着急。”工作间有人起身向这边张望了几眼,后又坐了回去。老太太也看见了那人,抽泣着停止了发声。任七莳第一反应想起身离开,她没有义务蹚这个浑水,也没有这个本事管这闲事!但奇怪的是,有一股定力不知何时已入住了她的身体,她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拒绝的话,反而说:

“会有办法的,我们从长计议,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是吧?呵呵呵。”她这时竟然笑出了声。于刃审视着她的神情说道:

“我知道我有点冒昧,小七,如果上次没看到你给萧女士拿来的那个律师事务所所写说明做的注脚,我也不会带两位来,相信自己,你现在对各项法律条款的理解和运用力已经远远超过我了,我可以在法庭辩论上发挥超常,但是在法律条文的运用上总有欠缺,咱俩要是合作,绝对是所向披靡的,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任七莳忽然想起来,她一直没问过于刃是做什么的,但他们见面那天他给过自己一张名片,那上面是写着他于刃是一个律师的。一股更大的定力在注入自己,任七莳感到血脉喷张:

“那是我的荣幸,于大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