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尘文集

考研前，林一打电话给子曦，说她经常做梦，梦到有一头猛兽在身后张着血盆大口追她。她拼命地跑，跌跌撞撞地，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她好想拥有一双翅膀，飞起来越过围墙。

林一考研时，子曦来找过她。不是来求复合的，只是跟在她身后，送她进了考场。

她没有考上研，也没有那场梦。

当初分手时，子曦给林一写过一封信：

“戒了半个月的烟又抽上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联系，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怕与你联系，你会受伤。

我爱你，胜过自己。

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闺蜜、红颜知己，内心拒绝你成为我的女朋友。但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你了，我无法掌控自己。

你很有才，但很傻。你无欲无求，每天看上去都很烦恼，可能是你的自卑吧，我觉得女孩子恋爱，要学会打扮自己、会撒娇。我知道你改变了很多，你的努力，我知道。

或许是我们对待感情有不一样的态度。你认真，我苟且。我承认，我是一个花心的人，有时候撩下妹子，只是别人表白我没有答应任何一个女生。我知道这是报应，我心里还有你。

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对的他。

我知道分手很残忍，我知道你哭了，我很想复合，但是我不能再伤害你了，我怕我忍不住分手。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开你的伤口，一伤再伤，你就毁了。你是无辜的，对于你我无能为力，那就这样吧。

下次见面不要让我见到你还单身，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抱你，或许我有个女朋友就好了，但我不能这么做了。伤了的心，又怎会再去相信爱，让时间来疗伤吧。

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林一没有看到这封信，就算看到了，她也会忍不住去联系子曦，删了微信就哭着打电话，可是后来就算是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林一走在林荫小道上，低头沉思，电话那头是嗡嗡嗡未接通的声因。脚下有一个树叶印儿，当初水泥路未干，叶子抢先破了戒。树叶落下的时候，水泥路上就有了印记。

五年过去，子曦毕业一年，现在是一名船舶工程师，林一是在同学聚会前知道的。他休学了一年，大家都不知道原因。有人说是得了抑郁症；有人说是为了年级里的一个女生打架，被学校处分；也有人说，是把隔壁班的女生整怀孕了，回家带娃了……

林一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么高、皮肤白皙，只是被海风吹得越发清瘦了。聚会地方在市中心，林一由于路上堵车到的最晚，座位上只剩下一个空位，空位左边是子曦，右边是她闺蜜栗子。

林一大方得体地道了声歉，微笑入座，动作连贯流畅。同学们知道二人早已分手，但对于这对原情侣免不了一顿调侃。林一大学时候跟着导员管理学生科，毕业之后更是见过大大小小的场合。她吃过苦、身经百战，早就学会了应酬，对于某些同学的刁钻问题回答的滴水不漏。

林一的生活，子曦是从栗子那里知道的，林一跟他分手后，拼命学习，课余时间就去当家教，晚上回宿舍帮导员整理学生资料，不给自己的生活一点缝隙。林一习惯于忙碌的生活，用工作来填充自己当初的无知空白，她四处奔波，在职场一路打拼，上过当、流过泪、受过伤，她都坚持下来了。有一天她累了，想考个家附近的学校当老师，安稳度日，结果一次就考上了。

栗子说，学校里有个老师上周跟林一求婚，子曦以为，林一要结婚了。

聚会结束时，林一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子曦抢先一步给林一穿上，他还是那般观察细致、体贴入微。林一微微侧头，淡淡说了声谢谢。

“走吧，二场儿，KTV。”众人起哄。

“我不去了，明天有早课”林一婉拒道。

“我送你回去”子曦接话。

“我开车了”

“你要结婚了？”

“我结婚，你会来吗？”

林一踮起脚尖，在子曦耳边说“新郎都不来，让新娘一个人结婚吗？”子曦微微一怔。林一退后一步，开怀大笑，笑眼如弯月，“我逗你的”。

林一转身，笑容瞬间消失，落泪。

笑，不是开心的代表，它只是表情。

林一上高中时就文采斐然，发表了几篇文章在当地日报、广播报。这么多年她有用诗记录心情的习惯。聚会那晚，她写下：

《向日葵》

“傍晚

我同夕阳吵了一架

那夜

清风扶柳月光煮酒

当年你赠我一轮明月

如今我夜夜星辰相还

自此，两不相欠

清晨，大雾散尽

梦醒”

梦真的醒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抽搐，是一头猛兽在撕扯自己的四肢。

同学聚会是林一一手策划的，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不期而遇，你以为的美好不过是蓄谋已久。子曦说，他知道，但他还是来了。

年少的我们不懂爱情，以为开心快乐就要在一起，殊不知门当户对、家世、经历真的很重要。爱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青春期的林一懵懂无知，子曦却深谙爱情之道，这场游戏他不想玩了，宴会也就散场了。

子曦的工作要求常年漂泊在外，会去各个国家，会到达林一不知道名字的海域。子曦关注了林一的微博，林一没有回关，但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点开他的圈子，看他的每一条消息，子曦发的每一条动态下都会附上地点。

“我曾视死如归，

头破血流。

红色的花瓣啊，

你在阳光里绽放。

——澳大利亚墨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