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祈

冷风窜进夏初的衣领,她打了个寒噤。

她身上是针织衫和阔腿裤,这在冬天已经很单薄了。

又是丝丝的风袭来,夏初蹲下希望自己能暖和一点。

“有火吗?”巷子内传来声音。

一个没有生气,不带情绪的冰冷的男声。

烟嗓,应该是抽烟抽出来的吧。

夏初那么想着,忘记了回话。

那人靠近,夏初能看见模糊不清的轮廓。

左手插着兜右手叼着烟,一件单薄的白t。

四目相对,夏初回神。

虽然他居高临下,棱角分明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但夏初能看见他的眸子浑浊不清。

单眼皮。鼻子很挺。他不会太丑。

这些让夏初暂时忘记了身上的冷意。

“没有吗?”他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

夏初起身靠在墙上偏头看他。

“没。”她朝后退了一点,想要看清他的脸。

但她看不见。

再退,还是模糊。

任由她怎么往光里走,她都看不清他。

“为什么躲?”他说着把烟给她。

夏初冰冷的指尖紧了紧——她不抽烟。

江生的手就悬在空中,好似非她接不可。

他在帮她解脱。他是那么想的。

夏初听见外面传来妈妈招呼招呼女儿慢点跑的声音,睫毛颤了颤。

“没什么。”

她作罢,接过了烟生疏地叼在嘴里。

江生靠在她旁边俯身给她点火。

风很大,他便用手挡着不让火星熄灭。

“你有火。”夏初看着他把打火机盖上后烟头烧起。

“快没了。”江生把她的放到她嘴上,“吸一口试试。”

“鼻子嘴巴同时吸,呼出的时候张张嘴。”

夏初有模有样地吸了一口。

有点呛。

“挺有天赋。”江生自己点了一根,“难受吗?”

夏初笑。

“难受能怎么?”

“难受不抽了。”江生随口回。

夏初愣神。

“嗯。”

“不难受。”

“爽。”她又吸了一口。

一根烟下来,她呛了不少。

她让江生再给她一根,江生给她点烟的时候她还说了句谢谢。

“不谢。”

“你以后要还的。”

夏初没懂,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看江生没回话,夏初便也没问了。

三根烟,让夏初染上了烟瘾,让她搭上了江生。

和自己的不多的所有。

她把自己招供了。一无所有地全盘供出。

江生觉得好笑。

“给我说,有什么用?”他开了门,屋内一阵闷味。

像是许久没开窗通风。

“我只是想说。”夏初紧了紧衣服,“你可以不听。”

江生把钥匙扔给她:“不用换鞋。”

夏初把钥匙放到玄关。

“拿着。”江生把脚下的衣服踢了踢,“我这儿不大,但够你躲。”

夏初看着大概二十平的房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垃圾桶。

再没其他摆设了。

夏初把钥匙放进兜里:“有厕所吗?”

江生开了瓶矿泉水:“出门左拐,尽头。”

“不过晚上不太安全。”

夏初挑眉。

“有惯犯。”江生没隐瞒。

“我这种地方,你认了最好。”

“你看我怕吗?”夏初提高了音调。

江生又没回话。

门边的人笑了笑后转身去厕所。

江生开了手机看存款。

快了。

用完他就可以死了。

那是他爸妈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500块钱。

父母离异,没有一方想养他。双方拼命打官司把江生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他独自至今也没人找他。

他用着手机上仅存的钱,早就打算好了用完自杀。柜子里的安眠药还没开封。但开了就意味着结束。

没人知道他有重度抑郁。

辍学,流浪,苟活。

没有社交,没有消息,没有对话。

苟且偷生。百无聊赖而又不得不。

房子不干净,不用付房租。风水宝地。

夏初从厕所出来洗手,洗手台很小,水龙头上生锈,放出来的水也都是浊水。

她还是洗了,因为她真的矫情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