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陶汽水

睁开眼,是茫然的白色。

听着耳边的仪器滴滴作响,床上的姑娘面如白纸,动作僵硬又缓慢地转了头。

她这是……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袭来。

在医院?

无力地眨了眨眼。

“你醒啦。”

护士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查房本,瞧见陶芷睁开了眼睛,欣喜地说。

陶芷怔怔地看着她,声音沙哑的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但是嘴唇却丝毫不干。

“我怎么了?”

她不是应该在董遂忧的家里吗?怎么会在这?

护士听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在安柏出车祸了。”

“车……祸?”陶芷呆滞地重复。

脑子里的记忆很混乱很混乱。

“是啊,那个司机据说是赌博输了不少钱,借酒浇愁。你从四季酒店出来过人行道的时候,司机没停车闯了红灯撞到你了,有轻微脑震荡。”护士给她调了一下输液,不紧不慢地跟她解释道。

陶芷皱着眉,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残留的、破碎的记忆勉勉强强拼凑在一起。

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董遂忧的电话挂断之后白绛禹的电话打来了,她对他那样一副醉态心软了,出酒店去见他。

在过马路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是绿灯了才过的,看到远方来车了,但是人行道是绿灯她以为司机会在斑马线前停就往马路对面走。哪知道伴随而来的是刺耳的喇叭声和一阵强光,她倒在了地上,耳边是司机惊恐下车查看的声音、是路上行人的讨论声,有说报警的有说打120的,也有人热心肠看着司机不让他肇事逃逸。

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难道跟白绛禹在一起的那几个月,不过是她在抢救室里被打了麻醉的一场梦?

那蔡蓓蕾呢?是否真实存在?还是说是她厌恶白绛禹的冷漠而臆想出来的、逼迫自己对他死心离开他的一个人物?

可是她又怎么保证,现在不是她为了逃避白绛禹的欺瞒而想象出来的。

“我…我躺了多久?”陶芷问。

护士站在床边陪她闲聊了两句,“一周了。说来也奇怪,明明麻药时间都过了,你各项指标也都算正常,但就是没有醒。你男朋友都不眠不休照顾你好几天了,你妈妈劝他都不听。”

陶芷皱了下眉,“我男朋友?”

白绛禹吗?

毕竟董遂忧已经离开安柏了,她是去找白绛禹的,出了事情应该也是白绛禹到医院去帮她办理的手续。

“对啊。”护士点点头,略带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喋喋不休地说:“你男朋友真体贴。要不是担心你突然醒来看到他蓬头垢面的担心,估计这个点还在,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他每天啊,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就去医院食堂把热粥买了放在这里,凉了他就立马去买,生怕你醒来会饿吃不上热乎的东西。”

陶芷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陶芷的要求下,护士把陶芷上半身扶起来靠在床头,拿着旁边的纸杯,用棉签沾了水在她唇瓣上涂抹着。

“你输液快完了,我去给你拿新的进来。”护士把纸杯放下,喃喃道。

陶芷没说话,看了一眼护士离开的位置,准备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她听到病房外护士欢呼雀跃的声音:“董先生,你女朋友醒了快去看看吧。”

还不等陶芷思考护士口中的“董先生”,目光下空荡的地方被一个挺拔的身影取而代之,他像是跑过来的,脸上满是欢喜和紧张。

陶芷怔怔地看着门口,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冲到她身边紧紧抱着她了,嗓音沙哑,像是失而复得的欢喜:“你终于醒了……”

已经一周了,过去一周了,大脑身体各项机能都显示没问题,可是人就是没有醒。照了X-光也说没问题。

他怕啊,怕陶芷再也醒不过来了。

“董、遂忧……?”陶芷怔愣地喊了声,有些茫然又无措。

“你没事,太好了。”董遂忧哭了,滚烫的泪水透过衣服将温度传递给了陶芷。

陶芷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眼泪可以这么烫这么炽热,只是一滴,便能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波澜。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在她很小的时候,王晓芬就离婚了,陶玏出轨,王晓芬顾念夫妻情分没有要他净身出户。

在她成长的关键时刻,家庭里只有母亲,没有父亲,更没有父爱。

对于这一块她一直是残缺的。

但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就像白绛禹说的一样,缺爱,会轻易爱上关心她的年长男性。她会喜欢白绛禹,始于好奇,了解之下发现他是个值得的人。只是到了后面她才发现自己的了解很片面很片面,白绛禹是一个捂不热的人,就跟没有心一样。即便能在他心里泛起丝丝涟漪,也抵不过他自私的本性。

一开始他就是因为需要有人帮他,需要有个自己人才选择了她这个曾经被调教过的人,其实可有可无,吃准了她这样的人嘴硬心软优柔寡断。

所以不论她怎么闹,他都有信心她会回来,因为这些都没到她的底线。直到后面那一条决绝的短信,他明明有更好更迂回的方法让她死心的,却为了让自己也死心不惜出言羞辱,践踏。

再到一周前约她见面,也不过是因为他放不下。习惯很可怕,一旦养成了就很难戒掉,白绛禹模糊了这段关系,若真要说,日久生情是有,但更多的是习惯。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陶芷醒了之后又做了个全面的检查,诊断没问题了之后才办理出院手续。

她找董遂忧问了白绛禹的事情,那个梦就像是预警一样,帮她试探了可能性。

陶芷被送进医院后,警察用她的手机联系了通讯录里的第二通电话,也就是董遂忧的。第一通是白绛禹,她没有备注,警方自然就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

董遂忧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在高速路口掉了头去了人民医院,看到陶芷在手术室里他万分自责,要是他没有走就好了。

后来白绛禹也知道陶芷出车祸的事了,在陶芷被转回阜岩第一医院的前一晚,白绛禹来看她了,他想等她醒了,要一个答案。可是又怕,又怕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毕竟他那么伤害过她。

他没有四年前的把握与自信,陶芷还会回头。

几番思量、权衡利弊。

他放开了陶芷的手。

在陶芷转院回阜岩的时候,她还躺在洁白的病房里,心电图突然下降,又急骤上升回标准的。

安柏市中心薇兰蒂酒店。

一场盛大的婚宴正在举行。

所有人都在为这一对金童玉女欢呼、庆贺。

与其死磕注定无缘的,倒不如回头看看,是否有个痴情人跟你走了一路。在你等待某个人回首的时候,或许那个人也在等你的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