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徒攀峰

江鹊眉头紧蹙,面覆寒霜。“王员外,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回家的时候已是亥时了。”

“呸!”王员外朝江鹊那方向淬了口唾沫,目光中淬着狠毒,口气变得狠厉。

“大人明鉴,自从这个妖人住在小人家附近,小人就诸事不顺,先是生意失败,然后又死了老婆孩子…”

说着,王员外抹去流出来的几滴泪水,语气十分笃定。“都是他!一切都是这个妖人所害!”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刑曹大为头疼,他没想到这幽梦城里的百姓对‘异瞳’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新生的婴儿长了对‘异瞳’,就被王员外自己活生生摔死到地上。”江鹊见王员外竟然一口气将锅都往自己身上扣,气极反笑。

王员外听了脸色大变。“放屁!一定是你害死的!你还我孩子!”

说着,发疯似地朝江鹊扑过去。

江鹊还未有动作,一旁站着的侍卫就一脚往王员外脸上踢过去。

这一脚没用多少力气,但王员外到底打小就是娇生惯养大的,压根不禁打。这一脚硬是把王员外的门牙给踢掉,痛得王员外整个人蜷缩一块,直捂着自己不听冒血的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我儿啊!”

“老爷!”两声凄厉地喊叫,一老一小连忙爬过去看这富态中年的状况。

这侍卫愣住了,方才是本能的驱动才上脚,但自己也是控制了力道,只是没想到这中年男子那么不禁打。

“张不同,怎的下脚这么狠。”刑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张不同那么做并无过错,只是下脚忒重。

张不同只得挠挠头,连忙向刑曹请罪。

一旁泪流满面的老妇见刑曹丝毫没有怪责张不同意思,一时怒从心头起,对着刑曹破口大骂:“好啊!我儿被你手下养的狗给踢了,你就这么不咸不淡说一句就过去了,我要找你们的上头说理去!还有没有王法啦!”

声音极其尖锐,让一旁的江鹊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以防止任何一个字音闯入他耳畔。

刑曹见这老妇开始撒泼,眸中有一丝寒意,醒木一拍,怒喝:“公堂之上,撒泼打野,成何体统!竟然还敢威胁上堂!按律该打!”

这声怒喝,倒是吓得老妇立马失去了精神,连忙缩到王员外身后。

“大人,小民有一疑惑。”江鹊适时地开口道。

刑曹点了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江鹊理了理思绪,继续说下去。“先前大人您问到王员外可曾注意过周边有没有什么人走动,王员外口口声声说自己在专心烧纸,没有在意周边是否有人。怎的听到‘异瞳’两个字,就立马把矛头转向我。”

刑曹摸了摸颏下的胡须,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先前这王员外确实如此说过。

王员外听了,欲要反驳,只是牙龈处传来的剧烈痛感让根本没力气再开口说话,只得‘吱吱呜呜’表示反对。

身旁的女子倒是心领神会,立马开口:“你胡说!我家老爷那话压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江鹊听了,冷声一笑。“难不成你家老爷说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不作数?难怪生意越做越差。”

那年轻女子面色微变,但强作冷静,欲要说下去。江鹊却没有搭理她,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想来大人也已经注意到了,王员外这纸可是烧了足足有大半天。从他先前话意中可看出来,在命案发生前就一直在烧纸钱。”

“小人回到家中的时候,约莫是亥时,因为小人随一行人把货物运到奉都庭,待奉都庭验明真伪后,才准许回去,这些您可以询问奉都庭,小人说得是否属实。”

刑曹听到此处,其实已然偏向江鹊,毕竟江鹊所说基本可以很快得到真伪。

他没必要说谎。

“小人回去之后,见到王员外一家三口就坐在门外不停烧着纸钱。我想侍卫大哥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散去吧?”

张不同回想了先前去的时候场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烧纸钱无非就是祭奠逝去的亲人,一般烧个半刻钟都已经是最多了。而张员外一家竟然烧了大半天,这不太符合常理吧?”江鹊脸上挂着笑容,配合着他的赤眸,有些渗人。

“无非就两种情况。其一,过于思念自己的亡亲。其二,就是心中有鬼。很遗憾的是,王员外在自己的妻儿逝去的头天,便是迎娶了新人回家,这白事还没办完就立马见红,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王员外一家三口此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在下虽然年少,但我叔父却是走南闯北许多年,颇有些见识。我曾听他说过,世间有一种功法,名叫‘七十二葬法’。便是没有修为的常人,只要懂点门路,也可以为己使用。”

刑曹听到这,眉梢一挑。

当中的‘小葬法’一直受到天家推广,乃是箍住亡者死前最后的一口气,再用秋草甘露束缚着亡者尸骨埋葬起来,有禳灾解厄驱邪之效。

可其中一直有争议,受到朝野上下不少人反对,最后竟是闹成了内乱,死伤无数。

这还是数年前从自己顶头上司李来口中听来,如今又从这少年口中听得,心里顿生波澜。

“你懂?”刑曹这是吐露了两个字,带着质疑。

江鹊恭敬地朝刑曹执礼,道:“小民自是不会,但从在奉都庭供职的叔父口中闻得一二,这功法有利有弊,如当今上朝推行的‘小葬法’已有百年,成效显著。可一旦被心中有邪之人用去,自是成了害人之法!”

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王员外一家已是面色苍白。

“有一葬法名为‘深葬法’,当中便有将尚存一口气的人活活深埋入地里,通过剥夺周遭之人的生气来为主使开运!”

刑曹听到这里,眉头紧蹙,道:“除了‘小葬法’,我清楚记得其他葬法是一般平民接触不得的。”

“小民猜测有高人指点。”江鹊说道这里,整件事的脉络已是非常清楚。

王员外好似缓过了痛劲,连忙开口:“大人!别听这妖人胡说,小民压根就不懂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鹊立马打断。“大人!如果您心中有疑,可遣人去王员外家院里刨地三尺看个究竟!如果江鹊有错,愿意受罚!”

王员外听到这里,整个身子骨一软,说不出话来。而那年轻女子顾不得什么脸面,破口大骂:“叫你别那么去信那个方士的话,你偏不听,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可害死我了!”

老妇见这女子如此骂自己儿子,顿时不乐意,指着女子的鼻子骂了起来。

两人骂着骂着,便扭打一块。

“够了!”刑曹一声大吼。“来人!把这三个刁民全数收押!”

“是!”

两旁的侍卫也不含糊,像提小鸡似的将这三个人给提溜出去。

刑曹正要对江鹊说些什么,却听得厅外响起一声焦惶的大喊。

“大人!不好了!”

一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入大厅,身上沾了些血迹。

刑曹看了面色一变,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那侍卫说道:

“您先前派去护送那老伯的一行人,连同老伯在内都被杀害了!”

说到这,侍卫面露惊恐。

“他们死状…和李巡捕那几人一样!”

一时间,满堂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