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门往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名子得意笑道:“徒儿这话说的,比拍马屁还让人畅快。”

陆七琅道:“我本来就是拍的马屁。”

吴名子道:“可是你这马屁拍的正好,为师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双能在暗中视物的慧眼。”

陆七琅心想,这双慧眼果然不凡,竟教出来一堆背叛师门的高徒。

吴名子又道:“你说的话虽然狗屁不通,但是也还有点臭味。若是我沙雕门门人在外边被人欺负,传扬出去,江湖上的确要笑我这当代门主无能了。”

陆七琅道:“是啊,是啊,到时候我被打的灰头土脸,自己亲娘都认不出,可如何是好?”

吴名子道:“你本就是个孤儿,哪里来的亲娘?”

陆七琅狡辩道:“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我虽是孤儿,但亲娘应该还是有的。只是没见过面罢了。”

吴名子道:“既然你们不曾见过,那就算不把你打的灰头土脸,你娘亲依旧是认不出你的。”

陆七琅咋舌半天,最后断然说道:“我们有心灵感应。”

吴名子哀叹一声:“看你是个可怜之人,为师便教你一些绝世武功,以免江湖中人对我沙雕门说三道四,只是不知道你想学哪一种?”

陆七琅道:“您那都有什么绝学,不妨说出来参考参考。”

吴名子让陆七琅稍等片刻,便站起身来,向虚无深处走去。

陆七琅听他衣袂略风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猜他可能是在四处走动。心想,他不会把武功秘笈随便放在什么地方了吧?这乾坤袋中虽然只有吴名子一个活人,但看地上残肢,想来之前定是还有别人的,万一这人饿极了,胡乱吃东西,把绝世秘笈也一并吞掉了怎么办?等了一会儿,心中愈加焦急,忍不住道:“师父,你到底把武功秘笈藏在什么地方了,你告诉我,我也好和你一起找,这样快些。”

话音未落,吴名子已如幽灵般飘了回来。随手扔过来几本书,道:“你看看,对哪种绝技感兴趣?”

陆七琅道:“师父,能否帮弟子点个火把?”

吴名子道:“那岂不是要浪费一根骨头,划不来的。”

陆七琅道:“这乾坤袋里漆黑一片,目不视物,如同瞎子一般,我如何分辨的出哪本是哪本?”

吴名子道:“反正都是绝世武功,你随便选一本吧。”

陆七琅心有不甘,道:“师父,别的事我都可以随便一些,但在这种改变前途命运的事上,我从来不敢随便,万一选到一本欲练神功、挥刀自宫的秘笈,那我倒是练还是不练?”

吴名子不耐烦道:“那你说怎么办?”

陆七琅依着记忆,蹲下身子,摸到其中一本书道:“师父,这本是什么秘笈?”

吴名子头也不抬,道:“《天残地缺一字劈腿功》。”

陆七琅道:“师父,这名字听上去不够霸道啊,而且怎么感觉有种破坏他人家庭的意思?”

吴名子反问道:“什么样的名字才能称得上霸道二字,难道叫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玄真火焰九天玄剑惊天变这种名字才叫霸道?幼稚,所有秘笈的名目都是谦虚的,因为只有高人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才不敢胡乱给自己撰写的武功起名字。那些表面浮夸的名字下边,都是藏污纳垢的不入流货色,至多做个井底之蛙罢了。”

陆七琅想想也对,便问:“那这功法有什么讲究?”

吴名子道:“这门绝技主要专注的是下盘功夫,练成之后,双腿坚硬无比,便是九天之上的陨石、万里海底的寒冰,也不遑多让。更可怕的是,运功之后,双腿肿胀,粗如蟒蛇腰身,长更可达数丈。双腿劈开迈出,几步便可从沙家堡南头走到北头,而且,此神功施展起来威势极大,只是普通走路,也是虎虎生风。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陆七琅挑起大拇指,赞道:“厉害。”不过他看看自己双腿,总觉得这功夫施展起来太过粗犷,与自己潇洒风流的形象相左,心想还有的选,这个可以先放一边。于是便去拿下一本,再问:“这本又叫什么名目?”

吴名子道:“这本就厉害了,这本叫做《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大力金刚无名指》。”

陆七琅道:“这名字怎么这么长?”

吴名子道:“这本秘笈乃是一个东洋浪人所著,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短,只有一个名字写出来足有一尺长,够给他撑场面,所以这秘笈名字自然也就长了。”

陆七琅道:“果然,人之短处,便是缺什么就要从别处拿来东西填补什么,哪怕驴唇不对马嘴,也要逆势而为。所以,这东阳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吴名子刚想夸几句陆七琅看事情通透,不想他绕来绕去又绕到那东洋人的名字上,便虎了脸道:“我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怎么会记得他的名字,况且他的名字还那么长。”

陆七琅略微有些失望,他想倘若这本秘笈是名人所著,那不妨练来试试,毕竟手上的功夫,再如何粗鄙,看上去也比腿上的功夫文雅许多。结果未料到,这秘笈却是个名字如此有特色却仍不被记住的东洋人所著,想必也厉害不到哪里去,那便算了。他伸手刚想去摸下一本。

只听吴名子又道:“不过,东洋人起名字都有特色,容我试着猜猜。”

陆七琅只好停手,默不作声,等他的猜测结果。毕竟,万一错过了哪个神仙人物的手书秘笈,终究是件抱憾终身之事。

吴名子低头,食指点额,做沉思状,过了半晌,忽的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此人娘亲原本是个风月女子,但因种姓低贱进不得官窑,又不愿到瓦舍之中委屈求全,便只能流窜作案,东打一枪,西放一炮,如此不知怎的就怀了他,后来就稀里糊涂的把他生了下来。”

陆七琅听到此处,深受感动,联想自己身世,竟留下几滴泪来,不禁怅然道:“这女子真非凡人也。”

吴名子诧异道:“我只是追溯此人姓名,你为何有这般感慨?”

陆七琅怕他识破了自己心事,忙打岔道:“师父,你想起此人姓名了吗?”

吴名子怒嗔道:“谁还记得,这人的起源太过复杂,也许叫松下,也许叫野口,也许叫渡边,也许叫松下渡边野口菜菜子,你随便怎么叫吧。”

陆七琅道:“那还不如叫他张王李刘赵孙杨呢。”

吴名子道:“也无不可。”

陆七琅忽然想起吕昴王来,这吕昴王之前就自称过“张王李刘赵孙杨”,但最后还是改了名姓。

吴名子又道:“张王李刘赵孙杨此人奇就奇在,自打娘胎里出来,便只有两根无名指,其他八根手指全像被上天切断了一般,连手掌也没有,腕口直直的连着那根无名指。”

陆七琅道:“既然他连手掌也没有,怎么能确认剩下的那根手指便是无名指呢?”

吴名子狡黠一笑道:“因为他剩下的那两根手指有四个特点。”

陆七琅奇道:“什么特点。”

吴名子伸出除去无名指的的四个手指道:“不能点赞,不能挑衅,也不能骂人,更不能表示最小。”说一项,便将一根手指收回,直到缩无可缩,变成一个拳头。

陆七琅道:“那他也不过是个身患残疾的可怜人罢了。”

吴名子道:“以貌取人,实不可取,徒儿你可知此人天赋异禀,两岁时,便已将两根手指练成了金色。”

陆七琅道:“我不信。”

吴名子道:“你不信只因为你不曾有过这等遭遇,若是你生下来便只有两指,你也会有他一般非凡的成就。”

陆七琅不服气道:“小虽了了,大未必佳,此人长大之后又是怎样一番气象?”

吴名子道:“此人五岁时便将一根手指练成了冰色,九岁时,更将两个手指练成了透明,他只需随手一指,便可另方圆数里内房倒屋塌,再无活口。之后他被娘亲当做不祥之物,卖到勾栏之所当大茶壶,直到一十八岁,他攒够了赎身银钱,更厌倦了勾栏里的龌龊买卖,于是愤然出走,转而行医,以救世人,只数日,便已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一手《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大力金刚无名指》更是用的出神入化,每个求医女子无不大声呻吟叫好。”

陆七琅掰着手指头,想竖起无名指,但是努力半天,依然觉得不太自然,便只好竖起了两根中指。对张王李刘赵孙杨以及其母的此番遭遇,陆七琅虽然十分感动,但依然选择了拒绝学习这门绝艺。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伸直那根久被压抑的无名指。

陆七琅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动然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