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骷髅

自南瞻部洲而至西牛贺洲,凡三万六千里,过千山,略西海,一百零八巅峰大妖浩浩荡荡,那妖云遮天蔽日,那妖风声势滔天,惹得所过之处各山各洞各仙府各小国皆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这货贼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等其有惊无险的过去之后却又好奇,这帮巅峰大妖到底是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

倒也不难打探,不过事实却也稀奇。五庄观开园本就是三界大事,不过人家镇元子邀请的都是三界有头有脸的大能,寻常修者是没那个资格参加的,这寻常修者,说的便是巅峰金丹。于是大家不得不好奇,这一帮巅峰大妖这么横冲直撞的往万寿山去,就不怕惹恼了那镇元子,被其一巴掌拍死吗。

这好奇心一起,便好似那蝴蝶扇动了翅膀,短短的便便酝酿成了轩然大波,怪只怪修行漫漫乏善可陈,无聊的修行中实在是需要一些新鲜来改善自己的心情,便就借着这股子好奇心远远的吊在了那团硕大的妖云之后,就这么一路跟了上去。

刚开始时,只有金丹敢跟,后来队伍越来越大,刚能腾云的筑基期也跟了上去,再后来,连腾云都不会的炼气期小修士都敢给自己贴张轻身符后远远的跟在天上那团妖云后面在地上跟着跑了。

于是乎结果就是当季小乖一行抵达万寿山时,足足十余万修行者将这万寿山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庄观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呢。天可怜见,这已经是五庄观举行的第十二次开园盛会了,可前面十一次到场的人数加起来怕也比不上现今的零头。

季小乖抵达之时,巧在开园之日。

却说观内高坐的镇元大仙正与众友论道,忽闻讯,即腾云驾雾来到顶峰察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若他是个不屑尘俗世故的忘情仙倒还好,其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偏生这镇元大仙是个高傲且极好面子的较真之人,他受不了任何人说他一个‘不’字,哪怕这个人他根本就看不起。

五庄观开了山门,说要摆下宴席款待所来这众多仙友,这在季小乖的预料之外,不过他和所有来此修士一样狂喜,因为这样一来,镇元子更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起歹意了。

可忙坏了五庄观的弟子仆役,万幸有个弟子没甚太大本事,散豆成兵这神通倒是练得纯属,一下子多了上千的杂役,这宴席便摆的几位顺畅神速。

这宴席且分四等。最下等山脚处,筑基炼气期的小修士三两围坐,神态拘谨。上一等在山腰,金丹境的真人大妖们高谈阔论,好不快哉。再一等在山巅,皆是元婴境的大能,坐而论道,颇多奥妙。又一等在云端,坐卧八九,皆为神圣,见不得真身,窥不见真容。

季小乖率领一百零八巅峰大妖随着人流走上了山腰,来到了山顶,想上去却被阻拦,其人却是明月,不怀好意的对季小乖说:“这山顶皆是元婴境的大能,尔等不可叨扰。”

这妖在屋檐下,季小乖也是低了头:“烦请告知大仙,家师雀圣因事未来,特让弟子来此面见大仙。”、

却不料明月阴恻恻的道:“就凭你也配见大仙吗,呸,便是你们那永远缩着头的雀圣亲自来了,大仙见与不见尚且两说。”

闻言,一百零八巅峰大妖气急,脾气爆的如熊老七胡老刀之流当下就要动手了,好歹被苟老三何大山等拦住,四娘和季小乖对视一眼,上前对明月赔了个笑脸,酥麻软糯道:“道友,权且帮小妹一个忙代为通禀吧,相信大仙会见我们的。”

这么个美人赔笑,明月的态度立刻有了改变,却仍是道:“眼下大仙正在与众神圣讲道,贫道可不敢去叨扰,且等吧。”

就这般,季小乖被堵在了这里,上不得下不得一时间颇为难受,主要是气不过,他娘的,先前答应的是你,让老子来的也是你,现如今却给老子下绊子,想做甚?其实这答案显而易见,无非是要戏耍他们一下落落他们的面子罢了。

可季小乖堂堂一个炼丹师,被捧在手心里惯了的货,哪受得了这等委屈,当下就怒了。只见他直接取出景冉的金丹,跳上熊老七的肩膀,放声吆喝道:“诸位且猜猜,这金丹是哪个龟孙的,嘿嘿,猜对了有奖。”摊开左手,一粒极品灵丹,再道:“友情提醒,这金丹可是镇元大仙的某一个弟子的。”

极品灵丹啊,多好的宝贝啊,所谓财帛动人心,更遑论这有价无市的宝贝了,于是乎大家争相竞猜,很快把镇元大仙的弟子说了个遍,却独独没人说景冉的名字,季小乖见状,便给自家的一个妖怪使了个眼色,那妖怪便捏着嗓音喊:“难不成还能是大仙那最钟爱的小弟子景冉啊。”

季小乖当即接口:“可不是嘛。得,这位道友猜对了,这粒极品灵丹你的了。”抛出极品灵丹,季小乖接着说:“那诸位可知,这景冉是如何毁的肉身,这金丹又为何会在我的手上。难不成是被我这个小小的炼气期小妖怪毁的肉身吗?”

却不料,季小乖的这后半句并没有传出太远便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呼声中。

“什么,景冉的肉身被毁了,不可能吧。”

“听说那景冉三岁入五庄观,四岁练气,五岁筑基,十八岁结丹,现年三十岁已经是巅峰金丹了,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吧。”

“我听说那景冉快要结婴了。”

“不可能,那景冉可是三品太乙的神仙转世重修,这样的人自有命数,怎么可能毁了肉身断了根基。”

“纯属无稽之谈,那景冉可是镇元大仙最喜爱的徒弟,谁敢毁了他肉身。”

…………

有的没的,说什么的都有,可真正相信季小乖手上拿着的就是景冉金丹的却没几个。

大家那怀疑的目光倒是季小乖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当下提高音调将事情原委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当然,这其中他季小乖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最后竟对着天上云端喊:“大仙,是与不是啊,徒弟的金丹是不是不要了,若是不要了也请给个准话,小得好打道回府,那八颗人生过小的也不要了……”

季小乖这么一喊,几乎做实了他所说原委的真实性,要不然他不要命了嘛敢这么公然向大仙挑衅。

大众哗然,经久不绝,很快便传的满山皆知,这十余万妖怪知道了,便等于整个三界都知道了。

这明月绝对似有意的,其竟是眼睁睁的瞧着季小乖将这事情搞的三界皆知而没有任何的阻拦,很显然,他想把他这亲爱的小师弟的名声彻底搞臭,以解这心头长达几十年的滔天恨。不过他却想差了一点,景冉的名声是臭了,可镇元大仙的脸面也掉进尘埃了。自此后三界皆知,镇元大仙的徒弟比不上雀圣的徒弟,镇元大仙本人更是比不上雀圣本人。

不过,这正是季小乖所乐意看到的,看着万众看向自己的崇拜目光,那种发自灵魂的颤栗感再度凶猛袭来,太爽了,此时的季小乖,兴奋的无以复加。

事态发展到这里,终于引起了云端上镇元大仙的注意,不过已经为时晚矣,当镇元大仙从别的弟子那里洞悉了原委后,钢牙都差点咬碎了,恨不得生吃了季小乖和明月,万幸眼下不合时宜。

一个道号清风的中年道士走过来,用责备的目光看了明月一眼,后对季小乖面无表情的说:“师尊请你上去。不过,仅允你一人上去,余者就在这用宴吧。”说罢,对明月叮嘱了一句:“慎言,慎行。”拂袖而去。

季小乖却抓了瞎,啥叫仅允我一人上去,我自己怎么上去,我不过一个炼气期的小妖怪啊,你这不是摆明了给我难堪吗?可我这才刚把光辉形象立起来啊,难不成几天要翻船。

思绪千转却毫无办法,季小乖只能暂且忍耐,一边继续享受着万众追捧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四娘等人也在帮着想,关键时刻还是苟老三这狗头军师有办法,只见其出去兜了一圈,回来时竟是骑着一只仙鹤回来的。

季小乖眼睛一亮,当下就跳到了仙鹤背上,和苟老三对视一眼便会意这只仙鹤已经被擅长驯兽的苟老三驯服,听话的很,于是乎抱拳八方拜:“诸位,来日方长,季某家住南瞻部洲南三山脉丹穴山,诸位若有闲暇可往一游,季某生来好客,必盛情款待。”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漂亮的紧,又将自己的形象提高几分,踏鹤而去的季小乖心中踌躇满志,那个得意劲就不用提了,可当其越来越靠近云端,心中的那股得意便越来越淡薄,慢慢的竟被敬畏和心惊胆膻所取代,好不容易撑上云端,腿肚子已经软了,那只仙鹤更是片刻不敢多待,扑棱两下就远离了这里。

今日方知,原来巅峰元婴的威严竟如此可怖,有这样的威严,走到哪里不都得是万众瞩目的对象啊。

不错,此时的季小乖虽然心惊胆战害怕的腿肚子发软,可心里想的还是人前显圣。

这云端上,除却季小乖外还有八个,除了镇元子外季小乖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可以的肯定,这里面任何一个都是三界响当当的大能,绝对的巅峰元婴。在这里,季小乖识趣的收敛的很低调,更是当先就把景冉的金丹交还给了镇元子,想要先刷一波好感,左右没什么损失,这五庄观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能把景冉的金丹再带走不成。

这云端上的,都是三界中响当当的大人物,季小乖也不敢问谁是谁,只听其中有一神仙讲:“这小妖,你师父雀圣为何不来?”

季小乖心里害怕的要死,可却知道低调归低调,却绝不能服软,更不能落了雀圣的名头,要不然只会被人看不起,而看不起的代价必然此次无功而返,所以,他的态度恭敬,话语却狂妄:“俺师父说,他不想来。”

是大实话,却得罪人。又一神仙道:“你师父缩在天虞山上万年了,莫非是想老死山上。”

季小乖:“大仙说笑了,师父春秋鼎盛,却不知大仙年岁几何?”

“无知小妖,你可知他是谁来?安敢如此无礼?”

季小乖尚未答话,却有一妖神言:“怎的,欺我妖族无人?你若有本事,自去天虞山找我那雀兄论道便是,在这为难小辈算是什么本事。”略一顿:“来,乖儿,到师叔这里来。”

季小乖这才举目望,原是一壮硕大汉,皮肤黝黑。此妖的善意季小乖已经感受到,可总是要问:“却不知大圣名讳。”

这妖笑道:“我自北俱太行而来,你可称我餛圣,怎么,我那姐夫没向你提起过我?”

雀圣有个亲妹妹,万年前嫁给了北俱太行的餛圣,这在三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季小乖自然知道,于是立刻安了心,暗讨自己又做了无用功了,很显然,雀圣早就知道他这妹婿要来,有这餛圣护持,自己哪会有什么危险。不过那老不死的既已安排妥当却不说,实在是令人着恼。

季小乖机灵的很,在得知这妖是餛圣的第一时间便跪下对其磕了个响头,并说:“孩儿自从拜入师父门下,早就说要去拜见师叔夫妻,只不过师父嫌我修为太低故而不允,此番见了,真是天随人愿。”

餛圣大笑:“滑头,还不过来坐下。”

季小乖巴不得呢,当下就乖巧的跑过去在餛圣身后坐下,低眉顺目的再不发一语。既然知道了师叔在这里,他季小乖再说话就不讲礼数了,这一点季小乖清楚的很。

果然,餛圣见季小乖这般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就接过了主导权,中气十足的质问镇元子:“道兄,先谢过你请我,这人情容当后报。今日之事,某受内兄叮嘱,自当尽心。眼下景冉之金丹已还,却不知如何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