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不能笑
北境天寒,饮酒暖身的文化盛行,从老到小都喜欢没事喝上一口。
从矿洞被封至今,村民们已经两个多月不曾喝酒,现在闻到酒香,大家都忍不住远眺城镇,砸吧着嘴。
对于北境子民爱酒的文化,岳笑心里十分清楚。
虽然宿主是个连埋骨村都没走出过的孩子,但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向先生请教了过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并对此有了清晰的认识。
人间由上清国掌控,国土分为中州四境,五个地域。
其中,他们所在的北境又称为沉默之地,这里的人不能笑,一笑就会受到天雷的惩罚,死无葬身之地。剩下的东西南三大边境也各有各的规矩。
南境不能爱,又叫寡淡之邦。东境不能怒,名曰不怒之疆。西境不能哭,世称无泪之域。
只有号称庇佑之土的中州百姓以及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武者才能摆脱天道的束缚,拥有真正的七情六欲。
四大边境各有不同的气候、地理环境以及天道规则。有人说:别在北境拼酒,别在南境经商,别在东境作诗,别在西境打仗。
短短几句话将各地的风土人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北境不能笑,这里的人大多沉默寡言而又性格顽固,又因为北境地大、矿产丰富,常有能工巧匠闻名于世。
“小岳,你和我去买几坛子酒吧。”
教书先生突然提议。
在场除了他们俩,其他人绝对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听说要买酒,村民们一改往日的小气模样,纷纷倾囊,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就为了那甘甜厚实的一口。
埋骨村二十多人凑在一起也才给了七八百文铜钱,连一贯都不够。
看这个样子,恐怕是买不到什么好酒了。
岳笑跟着教书先生走向远处的县城,城门上面写着宣酒县三个大字。
“难怪酒香味儿这么浓,原来是到了这儿。”
宣酒县是北境最会酿酒的地方,县里家家户户大大小小都有各自独门酿酒的手法,以此而扬名天下。
二人手中铜钱不多,没办法去大铺子打酒,只能找一家不起眼的卖酒货郎。
“店家,这酒怎么卖?”
“一斤五十文。”
“能不能便宜点?”岳笑还保留着地球讨价还价的习惯。
“要买就买,概不还价。”货郎有些生气。
看他这副模样可真是对得起北境子民的秉性。
教书先生示意岳笑不要还价,从怀里掏出铜钱。“这些钱,您看着打些酒吧。”
他并没有把全部的铜钱拿来买酒,想着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这些钱也好留着救命。
“店家,你们这里有没有南境的钱庄?”
教书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上面写着“南境通宝”四个字,好像是某种纸币。
货郎看见纸币,气得吹胡子瞪眼:“走走走!少拿那些狡狐的东西来骗人,大爷我这辈子也不相信他们南境人的东西。”
先生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拿过酒坛,带着岳笑离开。
“先生,你刚刚拿的是什么?”
“南境通宝是在南境流通的一种纸币,当初我在一个大户人家教书时,家主给了我一张,按面额算应该能换个五两银子。可惜啊,北境老百姓只认金银,从来不用南境的东西。”
岳笑认为带着一大堆铜钱在身上晃晃铛铛,十分不方便,如果能用纸币代替金银铜,不失为一种经济上的进步。
“那个货郎说的狡狐又是什么意思?”
“南境不能爱,他们少有情感束缚、比较理智,所以多出商人。这么多年,南境人走南闯北经商,赚了不少钱,有些奸商也坑过当地百姓的血汗钱。所以大家就都叫南境人为狡狐。和别人骂咱们北境人是笨龟一个道理,不是什么好词。”
他还想追问,突然看到前面的街上围满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清。
凑到跟前,百姓们正指着街边一个女货郎,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个女货郎穿着的棉衣又破又旧,左侧脸颊有一道红褐色的巨大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
从旁人的言语之中,岳笑知道她也是个不祥之人,前不久他家男人因笑而引出天雷,当场死去。这个女子也受到天雷的波及,脸颊被烧伤。
这时,不远处走来七八个彪形大汉,他们来到女人的小摊前,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光头男人喝道:“都说了不许你在这里摆摊,你怎么还来。”
女子自顾自地将桶里的酒倒入坛子里,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威胁,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不摆摊赚钱,我活不下去。”
光头大汉是旁边店铺的老板,他自己也要吃饭过日子,不详的女人在这条街上摆摊,大家避之不及,害得他店里生意一落千丈,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朝旁边几个人使了眼色,众人一拥而上,将女人的小摊子砸个稀巴烂。
光头大汉则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将她拽出来摔在街上。
“滚,再让我看到你,老子一刀杀了你。”
他按捺不住怒火,挥舞着拳头狠狠地朝女人的头部打去。
紧接着,其他人也加入进来,朝女人的脑袋狠狠踢去。
女人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抱头,任凭对方如何殴打,她都不吭一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汩汩鲜血就从她额角的疮口流出,沿着石板路上的凹痕绵延而去。
人群中的岳笑看不下去,这么多男人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算什么东西?
他冲进人群之中,正要上前的时候就被教书先生拦住。
“咱们是外县人,你现在过去岂不是送死。”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
岳笑并不是一时冲动,毕竟自己能笑,关键时刻还能唬唬人。
他挣脱开先生,冲进场中。
在朝廷的宣传下,百姓们对不祥之人嗤之以鼻,根本不会有人替女人出头。光头大汉一个恍惚,肚子上传来一股撞击力量,整个人被推倒在地。
“可恶,哪儿来的臭小子。”大汉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推倒自己的家伙。
岳笑沉声一哼,想要扶起倒地的女人。
岂料他的手刚刚伸出,女人就惊呼一声,瞳孔张大,浑身剧烈地颤抖。
“别碰我!别碰我!”
看样子,她是被吓得不轻。
“好哇,臭娘们还敢找外县人帮忙,看来你是活腻了。”
“你一个不祥之人的媳妇是想胳膊肘往外拐吗?”
“管你以后还摆不摆摊,大家都不买你的东西,让你活生生地饿死。”
宣酒县的百姓竟然黑白不分,反倒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指责岳笑和被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