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不能笑
“刘大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岳笑走进隧道最深处，见刘大伯蹲在角落暗自神伤，似乎有什么心事。
“我就是看看还有几天能够打通这个隧道，这么晚了你还起来干嘛？快回去歇着。”刘大伯对他说。
岳笑觉得有些不对劲，北境不能笑，因此人们话语中的喜怒哀乐表现得十分明显。隧道凿破本是好事，为何刘大伯的声音微弱还夹杂着哭调。
微一琢磨，他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走过去问：“刘大伯，你可不能骗我，这隧道是不是凿不开了。”
二人对视，刘大伯的眼神有些闪烁。如此，更是让岳笑坚定自己的判断。
在他的逼问之下，刘大伯这才说出实情。
“我之前还纳闷，有食山鸡帮忙的情况下这个隧道为什么凿到一半却不打通。现在我知道了，这个隧道压根就打不通。”
岳笑很难相信他的话，伸手往隧道尽头的石壁敲去。根据回音判断，石壁后面应该不是实心的山体，外面已经被凿过，挡住大家生路的就只有这一面石壁。
刘大伯看出了他的疑惑，从地上拿起铁锹往石壁砸去，刚要动手又想起外面还有村民，一旦大家被惊醒发现隧道无法凿开的真相，到时必有大乱。
他轻轻地将铁锹抵在石壁上，然后用力按住木柄。
铮地一声轻响。
铁锹剜下一大块石料。
“这不是没问题吗。”
一切都很正常。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刘大伯接着叮嘱他。
“小岳，这件事除了你我二人，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旦大家没了念想，在这个矿洞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埋骨村之所以没发生人吃人的现象，一来是因为有食山鸡的肉能够充饥，二来是这个隧道可以让他们逃出去。大家心里有希望，也就被世俗道德所牵制，才不止于丧失理性。
可是，现在食山鸡基本已经被吃干净，如果村民知道逃生无望，再这样的打击之下，人吃人的事情也同样会他们身上再次发生。
这个道理，岳笑自然明白。他不禁佩服起眼前的刘大伯。记忆中刘大伯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汉，想不到心思如此细腻。
这时，刘大伯指着石壁，示意他去看看。
岳笑走近，惊讶地发现刚刚被剜出的缺口竟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就好像这些石头会再生似的，慢慢将缺口覆盖，重新变回最初的形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刘大伯这几天尽是面对这面石壁，自然也有些猜测。
“或许和武者的功法有关，可能这道石壁被什么人施下咒法，咱们普通人无法将其破开。”
岳笑回头看向隧道外面，低声问：“其他村民没发现？”
刘大伯摇头。
“一开始大家伙轮番凿壁，都只以为这堵石壁很厚实。后来我发现这个古怪之后就不让人再进来了。每到深夜，我偷偷在旁边的石壁挖些石料铺在地上，让大家以为石壁已经挖出了不少，就这样瞒到今天。”
“刘大伯，这倒是辛苦你了。”
在结局注定的情况下，刘大伯一人支撑这个秘密还要违心地给予他人希望，这种感觉恐怕很不好受。
“我一个农汉，苦点累点又有何妨。我只是心疼小胖。唉…
这孩子从小就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当初他生病高烧，家里没钱，我就胡乱地用土方子替他治病，哪成想烧虽然退了，却让他落下个口吃的毛病，在村里常常被其他孩子欺负。”
“小岳，大伯还要谢谢你，村子里就只有你和王玉琢不嫌弃我家小胖。对了，还有王家的那个小五，你们都是好孩子。”
这些日子里，刘大伯一人支撑着整个村子，直到今日才向岳笑吐露真言，想到爱子多年的惨痛遭遇和将死的结局，他再也按捺不住，掩面痛哭。
这些话让岳笑突然想起自己在地球的父母。
如果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那地球的我是否存在？
如果地球的我已经死去，留下孤苦伶仃的父母又将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
岳笑想起自己多年来偷偷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但那上面只记载了穿越之后的辉煌却不曾描述辉煌背后所暗藏的离别和悲痛。
这一刻，刘大伯仿佛成了自己的父亲，他心中不忍，宽慰道：“大伯，你不必绝望。口吃不是绝症，可以治好的。”
听到可以治好四个字，刘大伯扬起头，又激动又疑惑地问：“真的可以治好？”
“口吃大多是心理疾病，只要有科学的引导就一定能治好。”
“心理疾病？”
刘大伯并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见岳笑神色严肃，他身为父亲自然也愿意相信这句话。
“你要是能治好我家小胖的口吃，那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等咱们出去…”
话音陡止，岳笑不敢再说。
面对武者施法的石壁，他们又如何能出得去呢。
“可惜啊，咱们不是武者，否则就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了！”岳笑叹了口气，脱口说出接下来的话：“要是老村长他们在这里就好了。”
嗯？
老村长？
岳笑思索片刻方才想起，埋骨村并不全是农民粗汉，还有以老村长为首的四位武者。平日里，他们一直在保护着村民，如果不是前不久四位武者外出游历，朝廷是绝不能进村抓人的。
“用魔法打败魔法？小岳，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大伯听得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这个石壁上面有武者设下的功法，如果咱们用另一种功法对抗，应该可以破解了。”
刘大伯恍然大悟。
二人继续闲聊几句就一起回到石室。
岳笑躺在地上，刚要闭眼，忽然听到刘大伯低声喊着他：“小岳，你和我家小胖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大伯我出了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小胖。”
看来，他还是担心村民们会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刘大伯，你放心吧。我是小胖的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说完，岳笑独自沉思，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烁。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穿越而来？
矿洞深处埋藏的又是什么？
天道又为何会设下北境不能笑这样奇怪的规矩？
种种谜团悬而未决，如芒刺背，想着想着就此陷入梦境之中。
次日，震耳欲聋的巨响将所有人惊醒。
岳笑还没完全清醒就看到大家伙往隧道奔去。
难道是山体塌陷？
这般一想，他立刻跟过去向隧道前方奔跑，过了一会儿就看村民们聚集在前方，低头看着什么。走进人群，赫然发现地上是一具焦黑的尸体，正散发着一丝丝白色的热气。
“哪儿的来尸体？”
“别废话了，这个隧道已经通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人群前方的岳笑却一下子怔住了，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翻滚着，想起刘大伯的容貌以及他昨日和自己所说的话。
“如果大伯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小胖。”
这话并不是担心人吃人的事情发生而是临终嘱托。
可是，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察觉。
他又怎会想到刘大伯已经下定决心，以笑声求得天雷，用生命换取众人活路。
岳笑扑通跪倒在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焦黑的尸体，泪水哽住了他的呼吸，心中的难过一层层翻涌着，他用尽毕生的力气才逼退快要涌出的泪水。
“刘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