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灭妖传
外山之人,大多都是青山门附近招收来的凡俗之人,或者是废弃灵根者,他们在这里做着杂役,或砍柴烧火,或洗衣做饭,又或看守药田,而青山门则每月定时定量发放碎银,以供他们养家。
大多数人刚来此山,一肚子满是怨念,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顺从起来,毕竟,青山门与寻常江湖门派不同,至少碎银给的很足,倒也比随意找份差事要强。
李天南被安排在外山的北面,那里的弟子负责砍柴烧火,每人每天都要砍足一定份量的柴火,才能有得吃。
“诶诶,说你呢,新来的,就背这么点柴火也想过关?”长相凶恶的中年人拉住李天南的背篓。
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干柴。
“呼——师兄,我这一背,本就是半天的量,如何不能过关?”李天南的背篓被人往下拉住,他为了不让柴火散落,暗暗使劲稳住背篓,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掉下来,连粗布衣衫都被打湿了。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手腕猛地一沉,李天南一个踉跄,背篓里的干柴落了一地。
“小子,没人跟你讲外山的规矩吗?”中年男子一把揪住李天南的上衣,“我叫周人龙,外山的规矩,就是我!”
四周的弟子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看来每个人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李天南一只藏在袖口里的手已经捏的死死地,微微发青的皮肤显示出他此刻的愤怒,但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此刻的想法。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了。”周人龙放开李天南的衣衫,不怀好意道:“你再去砍一背柴过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天南理好衣衫,却摇摇头,“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无需再做。”
周人龙冷笑连连,连四周看戏的弟子都开始于心不忍,纷纷劝他服个软。
“那你就……”周人龙随手捡起根木柴,就要对着李天南的头砸下去。
忽然,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
“周人虫,皮痒了?”
嘶——周人龙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见了鬼一般拼命往后退。
可却听见嘭的一声响,周人龙的身体如同死狗一样飞了回来,直挺挺栽进地里。
四周的弟子一阵骚乱,然后齐声道:“见过王执事,王执事洪福齐天,长命百岁,岁岁年年……”
“够了!”
然后四周弟子噤若寒蝉,一个个冷汗直冒。
李天南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原来是昨日那位名为王海北的外山弟子,王师兄。
“呵呵,天南,莫怪老哥,本该昨日就来打声招呼的,可事情实在太多,否则你也不会……”王海北歉意一笑。
李天南连忙摇头,“王大哥说的哪里话,这点事不算什么的。”
王海北走了过来,他身穿道袍,腰间别了一块青光闪闪的玉牌,上面写了北与南两个大字。
“呵呵,周人虫,你本事挺大呀,连我王海北的兄弟也敢欺负?”王海北一脚踩在周人龙的背上。
地上趴着的人惨叫一声,连连求饶,“小虫知错了,小虫瞎了狗眼,不知道这位李师弟是您兄弟,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海北冷冷一笑,“你在北山捞的油水也够多了,这个位置,该让出来了。”
周人龙一听此言,立马脸色铁青,但随后一想,连连说道:“是是是,小虫以后一定对李师弟……哦不,对李师兄鞍前马后,小的一定让李师兄满意!”
王海北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小子圆滑,这次就免你皮肉之苦,不过你说的话,可得记清楚咯!”
周人龙连连称是,随后一瘸一拐逃也似的溜了,四周的弟子一看也纷纷四散而开。
李天南不由苦笑,“先多谢王大哥搭手,我还是按照门内规矩来吧,当山大王什么的,我不适合。”
王海北却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你小子跟我弟弟的脾气真是一模一样。”
“王大哥的弟弟?莫非也在门内?”李天南道。
王海北略一沉默,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以后有空我再跟你讲吧,你先好好适应下这里。”
望着消失在石梯尽头的人影,李天南轻叹口气,怕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了。
一念到此,李天南收起复杂的心绪,转身低头拾起地上散落的木柴,一根,两根,三根……不知为何,青年的脸庞悄然划过一道晶莹的泪痕……
或许是气于刚才的侮辱,或许是愧于自己的无能,亦或许是,想起了某个远在千里外的人……
……
日子就这样过去,李天南越发熟悉外山的环境,人,以及宗门事务,自那天过后,周人龙再没找过李天南的麻烦,反而数次来讨好他。
而王海北则是经常来此,与他一起饮酒,一起谈着些门内门外的事。
在交谈中,李天南得知了许多事。
例如王海北那个死在妖兽口中的弟弟,他与李天南年纪相仿,外貌相仿,甚至连性格都差不多,王海北说,自看到李天南的那一天,他都差点认为是他弟弟回来了。
所以他才会对李天南这么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好。
所以他不想李天南还抱有修仙的希望,因为他弟弟,就是死于对妖兽的战争中。
但李天南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不管是寻常的闲聊,亦或是酒后的胡言乱语,无不透露出他对于修仙的渴望。
在李天南看来,只要能修仙,他就能再度回去,也就有能力保护爷爷了……也能实现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了。
于是,王北海在一次宿夜长谈后,再没过来,已是过去半月有余了。
李天南独自坐在青瓦铺就的房顶上,手里拿着个小葫芦,隐隐飘出些许酒香。
他原本是不喝酒的,爷爷曾给他喝过药酒,可却把他呛的差点背过气去。
仰头灌下一口清酒,李天南向后仰躺在房顶上。
他双目微闭,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嘿嘿……爷爷,我会喝酒了……”
……
青山门山顶的一处大殿内,一个身穿青袍的老者端坐在上方,下面,跪伏着一人。
“外山执事王海北,外山行役二十余年,得功数件,无一罪责。”一旁,一位手执竹简的人高声念道。
高坐上方的人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王海北,你区区外门执事,却为本门立下许多大功,足以表明你的真心,说吧,这次突然来此,想要何物?”
底下的人将头埋的更低了,“弟子不敢奢望什么,只是想借阅一下《通灵篇》”
一语惊人,旁边的那人砰的一声合上竹简,怒道:“你哪儿来的狗胆!区区一介外山执事,也妄图窥视仙家秘籍?说!是何人指使?”
“弟子不敢!只是此生的一个夙愿罢了……算了,弟子不要了,就当弟子从未说过!”王海北连连磕头,隐隐间额头有血迹流出。
唯独那端坐之人不喜不怒,似乎王海北的话他没听到似的。
一时间,大殿里陷入了沉默。
“这,门主……这件事……”旁边那人欲开口说些什么。
“呵呵,给他吧。”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那人想再度说些什么,可细细一想,背后冷汗直冒。
“是,是,弟子这就去取。”
……
王海北走在去往外山的路上,他脸上带着一丝惨白,额头的血迹虽被擦干,可道道血痕依旧触目惊心。
他怀里鼓鼓的,似乎揣着什么东西。
忽然,他站定身体,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洒然一笑。
“这是某个臭小子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