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花录
一个故事讲完,夕花正好完成了画作,她搁笔起身行礼,静等女帝吩咐。
躺在贵妃椅上的陛下缓缓睁开眼,仿佛做了个梦,眼角分明还有泪。
她准备起身,身边的婢女眼尖立刻上前扶起。
陛下已经很老了,长发半白,颤巍巍的走到画作前,看着画中之人半晌无言。
风吹来时,庭中枇杷树叶沙沙作响。枇杷本不是什么高贵树种,但据说是皇夫殿下亲手种下的。
良久,夕花身前才传来一句话,“画得很像,朕会重赏。”
夕花谢了恩,跟着内侍退下去领赏。
公公看起来很高兴,话也多了,“陛下召过无数画师,还从未有过比你画得更好的,夕花姑娘丹青妙笔啊!”
“公公谬赞。”她不怎么会阿谀奉承,只能勉强应下,好在公公人不错,也不与她计较。
夕花来了兴趣,对所画之人也充满好奇,“敢问公公,那画中人可是陛下已故皇夫?”
“不错,正是皇夫殿下。”他四处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开口,“殿下去世这几年,陛下悲痛,日夜思念。遂下旨召天下画师入宫作画,还好你幸不辱命,否则便如前几个画师一般丧命了。”
夕花点点头,又回首向刚才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了一眼。陛下难得有兴致,道了一番陈年往事,它有幸听得,因此对已故皇夫多了些了解,下笔也有了几点神韵,才使陛下见画如见故人。
其实他们的故事于夕花而言并不难知晓,她是地府三生石化灵,凡结为连理的夫妻皆有记载,只是如今听陛下说起,她觉得自己从事外人变成了局内人,心里竟多了几分惆怅。
沈君弗一生深陷权力泥沼,在朝堂算无遗策终于坐上皇位,即便是择婿也是一切为了权力考虑。
如今迟暮之年,蓦然回首,身边最爱自己的人已经逝去。
夕花听完故事,总觉得漏了些什么,那宋渊分明也非泛泛之辈,心里也有野心。只是至始至终他似乎都安分守己,默默在背后支持着沈君弗。
是了,他野心在最开始就已经实现了。
宋渊庶子身份,本想藏拙保全。天子狩猎之际,他被世家子弟羞辱,是沈君弗站出来替他说话,还为他叫来御医医治。
他知道四公主的目的,无非是利用他背后的尚书权势,可他心甘情愿。
父亲从未心疼他这个儿子,同父异母的兄长更是对他毫无亲情可言,他早就想摆脱这个囚笼了。
他对救他于泥潭的沈君弗一见钟情。
夕花收了赏赐,内侍送她出宫。终于离开了压抑的皇城,夕花舒了口气,找了处风景不错的茶馆,坐在靠窗边的位子,拿起笔写下了这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身份尊贵的女帝,这倒是难得一次。
窗外的碎花飘来,落在了合上的书面上,遮住了《夕花录》的字迹。须臾又是一阵风来,花被吹走,书被翻开几页,隐约见得几个字,“蓦然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