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如烟

站在大殿之上黄芾与沈啓扬的背后是金光万丈的金龙,面前是仍旧躺在地上渐渐凉去的三人,黄芾看着沈啓扬的神情便知从一开始沈家便已经做出了选择,黄芾想起那日程氏易来找自己的情景,捏着沈啓扬肩头的手不经渐渐捏紧,“无论你到底是如何,从这日你活着走出这大殿开始,你便是皇帝所说的那样。”

黄芾说着话,把沈啓扬往小王爷身边一推,这一推极其用力,沈啓扬一下失力,便跪倒在了小王爷面前。

黄芾看着小王爷将沈啓扬扶了起来,不理会沈啓扬,自顾自的走出了大殿。

“这一场算计,不。”

“根本就不是算计,是皇帝在施舍。”

“那皇帝要用什么来换呢?”

黄芾走在长长的宫巷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脑中想着从自己与秦靖元被一同召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大概便是按着皇帝的安排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早些时日言官便已经被打压的不再多少,今日为何沈围一说便纵然起意。黄芾又想着皇帝在大殿上看着自己的眼神时,皇帝眼神中潜伏着的怒火,只随时都会爆发出来,“沈围啊,我早便劝你。”

黄芾在巷子中停了下来,扶着墙,看着天上,月亮此时却从乌云的背后浮了出来,黄芾正感叹着,便感受到一阵风从身后掠了过去,这阵风正是秦靖元。

自从沈啓扬进了王爷府后便歇在了小王爷的房内,这个要求是沈啓扬自己提出来的,小王爷也被吓了一跳,但小王爷只想着沈啓扬才失了双亲与兄长,自然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以作安慰保护。小王爷是老皇帝老来得子,一方面老皇帝疼爱的紧,另一方面便是皇帝只有小王爷这一个血亲,自然是什么都给最好的,小王爷这也是第一次体会到照顾人的感觉,当然这只是小王爷单方面的想象罢了,不过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王爷府便如同收容所一般的收了这些许人。

皇帝后来也没有停下自己的控制欲与杀伐之气,连着处置不是连带治罪便是数罪并罚,整个朝堂都显得空荡荡的,偏皇帝看着还高兴。

“皇上,息怒。再如此杀下去,朝堂便无可用之人了。”黄芾拦住了从皇帝身边走来的侍卫,侍卫也不敢动作,一时四方僵在了原地。

皇帝扭动了头,挑着眉看着拦下了人的黄芾,又看了眼被黄芾挡在身后的官吏。

“那,朕偏要杀呢?人没了开科举便是了。”皇帝以眼神逼示了侍卫,侍卫便摆开了黄芾朝着那小官走了过去。

僵持间,那小官便被仗杀在了大殿之外,满雪的殿外,地上的雪被从小官身下滴落了血生生的烙出了一个大洞。

黄芾脸色微妙,低下了头,看了眼身侧的秦靖元,又看了眼大殿上寥寥无几的人,不理会秦靖元的摇头,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本折子,这本折子上满是黄芾联名还在的世家大族的共同上书。

小太监从黄芾的手中接过这折子,颤颤幽幽的抵给了皇帝,皇帝接过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这一看便是这许久。

皇帝的眼睛过了好久才从着折子上挪了出来,皇帝的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看着黄芾。

“你是自寻死路?”

“只想能让皇上早日回归正途。”

“朕现在走的便不是正道了?”

“皇上若依旧如此滥杀……“

“你说,朕先杀着上头的那一族好呢?”

“他们可都是百年大家世族啊。”

“朕还是着江山的皇帝呢。黄芾为老不尊,以下犯上,朕念其年老多次忍让,其却不顾君臣上下,然,朕谓其年长功勋,赦免其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迁至琼州,无旨不得归京。”

皇帝说着将折子轻轻的放在了案上,俯视看着黄芾,“沈啓扬可以活着,你就看天了。”

原本赶着黄芾府中的众人都被连着处置了,瞿卿明早日便已经被黄芾安排进了王爷府中陪读,因着这一日,瞿卿明求了小王爷将齐训与蕉月捞了出来,但蛮玥却已经被发卖了出去。

瞿卿明得了消息追着黄芾便出了京城。

“老师,把我交给王爷便是因为这个?”

“卿明,你不该来这。”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让我陪着您去琼州吧。我早年进京时便遇到过琼州的乡民,那里可是苦寒之地啊,让我去照顾您吧。”

“糊涂,你若再不回去,至此你、我便断了这份情谊。”

“老师。”

“莫要糊涂。”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未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便告汝?”

黄芾未再理会瞿卿明,跟着官吏走着,抛下了瞿卿明一人在那烟尘漫缪中。

黄芾走后,皇帝从近郊上升了好些人上来,着着实实的换了一次大血,这从外边进京的一批人中,便有余亮一家。

隔着几日,余亮便来了小王爷府上拜访,主要还是要巴结一下的,皇帝还没有皇子,又疼爱这个弟弟。余唱晚才来京中自然也是到处新奇,黏着余亮便一同来了王爷府中。

余亮拉着余唱晚从门走到堂上,便瞧见一身形高挑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在树下的榻上歇息着,一本书改在面上。余亮紧张的站在堂上,看着院中的白衣男子,等着。

“王爷今日不得空,这回正在跟书童下棋呢。”管家从后头走了进来,看着堂上的余亮好颜的说道。

“这样啊,原本也是我突然来,实在是麻烦先生了。”余亮满脸通红的告别了管家,也不再看其他的便拉着余唱晚准备出王爷府。

偏是这一阵风,这一束光,这一片花。

巧的也便是这般。

余唱晚这好奇的看着院中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那一白衣男子,也就是这个时候,白衣男子从榻上坐了起来,一双白净袖长的手将覆在面上的那一本书取了下来,眼睛还未睁开,余唱晚便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面容惊呆了,随着余亮的拉扯出了王爷府。

白衣少年迎着日光睁开了眼,看着微微沉寂下去的日头,琥珀色的眼眸中,飘荡着无尽的苦海,那一米阳光落在那片苦海之上却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才出现便又销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