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如烟

待处置了季知远等人后,凯旋的大军进京接受皇帝的封赏,瞿卿明临危受命却能否极泰来,时也,运也,得封长平侯,食邑千户;秦靖元战功彪炳,封安陵侯,谥号烈,取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之意;齐训、吴汉、余亮等皆有晋封,更赐下牛酒,以嘉秦家军。

封赏结束,将秦家军收入了军营后,瞿卿明与沈啓扬坐在一堂,两个人皆看着桌上的酒菜未动一筷,“你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蛮妞说新晋的起居郎张栋酒后胡言乱语的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估摸着小皇帝是对你起了疑心了吧。”

“我也在想,疯帝一早就把异姓王侯都处置干净了才把位置交给了皇帝,这会儿皇帝又大张旗鼓的给了我侯位,不知是枷锁,还是催命的符咒啊。”瞿卿明挑了挑盘中的菜。

“小皇帝即便起了疑心也不会对着你怎么样,不过我瞧着我那花馆怕是要歇息一段时间了。”沈啓扬收着手,看着屋内的摆设说道。

“怎么说?”瞿卿明不解的问道。

“先前先去了北地,虽倚着花馆躲着身份,但花馆终究是人多眼杂,再者期间来了好几波从未见过的生面,这些日子前些起居郎也没再来过,只来了这么个前日才猫出来的张栋,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的授意,若皇帝真动了心思,他也别怪好日子到头。”沈啓扬紧紧的将手握了住。

瞿卿明瞧着沈啓扬的模样怕是真动了气,“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心思又怎么可能任由你我二人把控,他虽愚却不是失了智。疯皇用了那种极端的方式才将皇位交给皇帝,就是让他知道这个世间除了自己从来就没有可以信的人,皇帝能安安稳稳,心胸坦荡的坐了这些年已是很不容易了。”

“他不容易,他有什么不容易,位置是我们捧着他上去的,坐也是我们扶着他才坐牢的,他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别怪我不顾旧情分。”沈啓扬说着话心中也来了气,拿起酒杯猛灌了几口,扔下杯子就离开了。

瞿卿明也下了筷子回了自己府中,接了秦韵,在城外一处小山处下了马车,扶着秦韵一步步的往山上走着。

“这山我倒是从未来过,怎么这么多人,倒也是不闹哄哄的。”秦韵一手撑着腰,一手挽着瞿卿明的臂膀。

“从前在老师府中的时候,府中什么样的奇人都有,皆是老师的门下,我虽跟着老师有些年头,但也是实在不知他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道理,哪来的怎么多奇人异士。府中有一位专门为老师照看身体的老嬷嬷,老师被流放后,疯皇也召了嬷嬷进宫去看了看,但皇帝的毒已是回天乏术,后又替傻皇帝瞧了瞧虽也无法全然解毒,但可保皇帝四十年无忧,疯皇也是因着这个才放了嬷嬷出来,后来皇帝继位后,虽一直吃着药但也不知是嬷嬷为其诊治的,嬷嬷才得以在这山间偷得闲日。”瞿卿明瞧着地上的路,小心的扶着秦韵。

“那这些个人全是在找嬷嬷瞧病的么?”秦韵瞧着山脚下的马车问道。

“也看缘分。”瞿卿明说道。

“嬷嬷还会看命?”秦韵惊奇的问道。

瞿卿明瞧着秦韵正经八百的问话,心下起了疑心,将秦韵的脸捏了捏,确认无误后说道:“真是一孕傻三年啊。”

秦韵摸着被捏过的脸蛋,隔着走了好一段路才反应过来,急着撒气,悄摸声的掐了掐瞿卿明的胳膊,撅起了嘴,横着眼瞧着瞿卿明,瞿卿明被秦韵一系列的动作逗得笑出了声。

“你还笑。”秦韵急急忙忙撇开瞿卿明,做生气的模样。

瞿卿明将秦韵的手夺了回来,细细的一下下捏住,“因为是你。”

瞿卿明虽爱都秦韵,却少说情啊爱啊一类的词句,连着回来时秦韵就催着瞿卿明想孩子的名字,还被瞿卿明少少的嘲讽急性子了些,若不是被秦韵捡到了写满了名字的字条恐怕还正是无法知晓他心中所想,瞿卿明对着父亲求娶自己那一次可能就是最为露骨的时刻了。

秦韵想到了自己躲在后头听见二人的对话,当朝太傅来求娶竟还说是下嫁,又想着父亲不安的嘱托,顿时伤怀了起来,泪津津的面对着北面的天,如泣如欢。

瞿卿明察觉秦韵未动,掰过秦韵的脸,瞧见秦韵满脸的泪痕,一时慌了神,“我绝不再嘲笑你了,再不,祖宗别哭了好不好。”

瞿卿明提起袖子,又怕面料粗糙,用手将秦韵面上的涕泗捏去。秦韵看着瞿卿明慌张的模样,心下又欢喜又心疼,醒了醒眼中的水汽,问道:“若孩儿落地了,你可还会对我这么好?”

瞿卿明听着秦韵竟吃着还未出世的孩子的醋,紧紧的将秦韵的手包在手中,“他自有奶妈,嬷嬷看着,再不济还有蕉月齐训,再嫌不够沈啓扬来便可以,只要是娃娃见了沈啓扬的模样,没有一个不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我呢?就再努力给他在鼓捣几个弟弟妹妹来。”

“谁要在给你生了,要生你自己生去。”秦韵红着脸,原本是用来调弄瞿卿明的问话,到后头居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位于山腰处的一处草庐,草庐简陋,屋外却种了不少奇花异草,炊烟在屋上萦绕着。

瞿卿明与站在门前那面目清秀的药童说了几句,便扶着秦韵进了庐内,转了头又看了药童一眼。

二人走到了屋下看见窑炉前一嬷嬷,那嬷嬷听了动静摸了摸腰,直了起来,转过头,瞧见瞿卿明也楞了楞神。

“小猫猫。”嬷嬷换了新颜,对着瞿卿明叫了一声。

瞿卿明点了点头,又瞧了眼秦韵,扶着走了过去。三人在庐内的亭下坐着,嬷嬷问着话,瞿卿明一一作答。这也是秦韵第一次见瞿卿明露出乖巧一般,也是乐的惊奇,细细听着二人的对话。

待瞿卿明说完所托,嬷嬷也再上下瞧了瞧秦韵,握过秦韵的手捏了捏,在腕上手指按压点着,“娃娃倒是好,只是这头胎便是要难些,问题倒是不大,只恐怕就前后这些日子了。”

嬷嬷又摸了摸秦韵的肚子,又摸了摸腰际,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在院中随意的拔了些草,又在屋内取了好些药出来,放入罐中煎熬了起来,“在我这住下也好些,小妞妞你看呢?“

嬷嬷擦了擦手,看着秦韵问道。

“嬷嬷说好便好。”秦韵忙做乖样。

“你便自己回去吧,我这也没多余的屋子给你住。”嬷嬷撇了眼瞿卿明说道。

“嬷嬷这是有了小媳妇就不要儿子了。”瞿卿明面上包着笑,牵起秦韵的手,拢了拢微乱的发丝,“你乖乖在这,我明日再来。”

秦韵点了点头,目送瞿卿明下了山。

入夜,秦韵与嬷嬷歇在一间,听着嬷嬷讲着在黄芾先生府中的事,渐渐睡去

第二日,秦韵才醒来,便瞧见瞿卿明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药经看着,秦韵一梦方醒也失去了反应,便一直这般瞧着,“都成婚这么久了还未看够么?”

瞿卿明捉住了秦韵的眼神,问道。

“要看一辈子呢。”秦韵面上未做变动,嘴上也似说着呓语一般,却将瞿卿明成功的染上了人气。

之后数日,秦韵还未醒来瞿卿明便已经来了草庐中,陪着秦韵用了饭,晚间再回去。

再又一日,瞿卿明前脚刚走,秦韵这边就出了动静,嬷嬷收拾了一顿,再唤药童去把歇在山脚的人叫上来。

这些日子由着嬷嬷照顾着身量是轻减了些,但瞧着还是吓人,本这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秦韵也着实收了好些苦,叫喊着闷着声用着力,也不见孩子出来,到了后半夜虽有人参吊着气,秦韵也是精疲力尽了,嬷嬷熬了一小碗浓汤,让秦韵喝下,后就在秦韵的腹上慢慢的推压着,一股一股的往外挪着,秦韵的五脏六腑这一会是真真的感觉到天旋地转。隔着好一会儿,才听见了一声孩啼,秦韵也安了心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