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如烟

待秦韵第二日醒来,床边早已变冷了,想起昨夜临睡前,瞿卿明说的话,忙将蕉月唤了进来,得知瞿卿明在早间便已经离开了京城。

秦韵满脸气愤,埋脸在枕头上,捶打着床榻,嘴上也未放过瞿卿明。不消片刻,脑中渐渐隐现出昨夜夜间,看着他大进大出的模样,真是羞死个人,又想到情动时瞿卿明所说。

“这个王八蛋,八成已经知道我眼睛好了。”心下气愤的狠,脸上却带着新婚媳妇的娇嫩笑意,抿着嘴,钻进被子里,在心里闷声叫喊着。

瞿卿明走后连着放晴了数日,京中又变回了前些日的闷热。

秦韵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薄衫坐在院中亭下,手中拿着罗面绣石榴猫蝶图的红木团扇,整个人挂在座椅的靠背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喂着池里的鱼儿,瞧着新翻的院落景致,记着前些日子还是一大片平坦的地块,现下挖开打通了地下的水渠,又移了好些假山石壁,上头还种了些奇花异草,院中除了原先的金桂,还添了些正挂着小灯笼的石榴树,蕉月与明嘉坐在亭下,剥着刚刚摘下的石榴,石榴里头红彤彤的,一个不小心汁水便将她二人的指头染成了红色。

秦韵歪着头靠着摆在靠背上手,用扇子放在头上微微挡着直泻而下的日头,眯着眼瞧着站在亭外的齐训,又瞧瞧坐着的蕉月,摆手进了屋子,躺在榻上,用袖子将脸遮着,缓缓眯上了眼。

再醒来,日头已西斜,屋内也是暗暗的,还未点灯,秦韵摸着起了身,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打开了窗,双手撑着脸,瞧着窗外的叶一片片的绿,一片片的黄,一片片的落。再看着下人在院中走来走去,时而这摸一摸,时而那扫一扫,所有事情都井井有条,仿佛瞿卿明从未离开一般,但眼前瞧着的一切仿佛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花也不是那么香了,新来的厨子做的菜也不那么好吃了,衣衫也不那么好看了。

感觉自己身上也是累累的,提不起精神。少时看着那些话本子、戏文,总听的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以前总也不大理解,想着该是人自寻苦楚,庸人自扰,现下却也落得同一般的下场,平生总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了相思。

单这几日,秦韵就时不时的想起那日在山顶瞧着的仙人模样,心中那份飘忽不定的感觉,如同清风拂过地面,带起一股股如浪如卷的尘气;又似蜻蜓立于水面轻悄悄的,却引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不停的摆荡着朝外晕扩着,慢慢也波及到了秦韵的身心。

这时明嘉进了来,“小姐,姑爷的信到了,可要我念给你听呀。”明嘉手中端着托碟,信就放置在托碟中,明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想着秦韵这几日流离失所的样子,心下也是一顿戏谑。

“你下去吧。”秦韵越来越压不住这丫头,真是被蕉月给带坏了,便摆手让她放下托碟下了去。

明嘉将托碟放在秦韵面前,俯身告了安,憋着笑脸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秦韵伸手将信拿至手中,又似烫手一般赶忙扔了回去,站起在房内走了一圈,终是忍不住再拿起信拆了开,细细看着纸上的话。

“爱君芙蓉婵娟之艳色,色可餐兮难再得

怜君冰玉清迥之明心,情不极兮意已深

朝共琅环之绮食,夜同鸳鸯之锦衾。恩情婉娈忽为别,

使人莫错乱愁心。乱愁心,涕如雪。寒灯厌梦魂欲绝,

觉来相思生白发。盈盈汉水若可越,可惜凌波步罗袜。

美人美人兮归去来,莫作朝云暮雨兮飞阳台。”

一张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大片,看着秦韵面红耳赤,赶忙把将信反过面来压在腿间,又拿起放在碟中的信封确认只有自己开启的痕迹,才安下心来,想着信中最后一句的魅惑之语屏息凝神,抿起嘴。

再低头看着被手压着的那一面似乎也写了些什么,赶忙拿起。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瞧着瞿卿明拟作自己姿态装作回信的一段话,忍不住心中盎然的情爱喜悦之气,轻轻哼呢了一声,手上控制着力道,整个人连带着信一同伏到了床上。

左右翻滚着的秦韵,抬起手,将手中的信高高举起,透着光线看见两面的字似乎叠在了一起,一手在信上摩挲着,这纸上仿佛也出现了瞿卿明带着笑意的模样,想得秦韵情意心动,暗下了个计划。收拾了松动的衣襟,唤了蕉月进来。

“你可有法子避开齐训,让我能悄悄出了府去。”秦韵坐在床边瞧着蕉月问道。

“法子倒是有,可……”蕉月低眉顺眼瞧着秦韵顾虑道。

秦韵这时也已将瞿卿明的嘱咐纷纷丢至脑后,只想着能早日见到苦思之人。

夜里两人便隐去了身姿从后门出了府,上了早些时候备下的马车,朝着城门而去,等着开了城门便往蜀地追赶瞿卿明去了。

所幸秦韵小时便随军而动,去往蜀地之路,多险峻,车程颠簸,也没能将秦韵的兴头打压下去,一路小赶,星夜兼程连着赶了十数天才追上了瞿卿明的队伍。

待秦韵来到瞿卿明面前时,瞿卿明拿着密函呆钉在了椅子上,楞楞的瞧着秦韵,原本面上的冷色也紧紧的贴在了脸上。秦韵满脸欢喜的瞧着瞿卿明却只见到这般的模样,连着赶路时的辛苦在赶路时明明甘之如饴,现下却如同苦水一般一寸一寸的淹没了秦韵的心神,脸上收了才来时的娇羞,落了一副被霜打落的模样,袖中的手一丝丝的捏紧着,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时,却被人一把抱住,整个人离开了地面,被狂风一般的悠转了起来,赶忙伸出手搂紧了瞿卿明的脖子。

“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又是梦罢了。”瞿卿明将脸埋至秦韵脖间,猛嗅着。

秦韵眩晕中听得瞿卿明的细语,刚刚收敛的喜悦又如狂风暴雨一般淋了自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