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如烟

这日,长久被雨水笼罩着的京城乍放了晴,满天的云彩在猛然钻出日光的照耀下,在天边染出了一幅天女补天的奇景。

虽是奇景,但在那万丈光芒中却可见太白经天,此般景象在钦天监的眼中却是不详之兆。太白经天,是乱纲纪,引天下乱,改政易主,百姓流亡,母弃其子的征兆,实是大不详。这景色正巧出现在临下朝时,一众大臣站在大殿外正瞧着,钦天监监判陈懿与瞿卿明微微侧身又折了回去。

瞿卿明以往也并不相信天地玄黄这一套,但今天不知为何,心仿佛被绑住了一般,坠着紧闭着。瞧着远处的景致,挥去了心中的不适,摆着袖出了宫门。

府中,秦韵早已醒来了,只是呆楞楞的平躺在床上,微张着口喘着气,睡梦中的情节早已被一睁开眼所瞧见的模样惊得回去了。秦韵瞧着房内鹅黄色梨花帐外透进的光,撇在帐子上,将帐子上的银线一一点亮,忽闪忽闪的发着光亮,这帐子上还以孔雀羽线绣了凤凰祥云,透着七彩的色泽,秦韵瞧着徒然清晰的视界,五内感怀。

门外的蕉月估摸着瞿卿明回来的时辰悄声进了房来,唤起秦韵,为秦韵梳洗打扮。秦韵呆滞着缓缓接受自己已然可视的事实,却也不动声色,隐下了声。

秦韵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瞧着为自己梳妆的蕉月,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瞧着着清雅绝俗的模样,想着当初在父亲府中听到的小儿之语,不禁带着赫笑,低下了头微微摇动。

“夫人可是有何不适。”蕉月感觉秦韵的摇动,问道。

听着稚嫩俏皮的声音太起头,瞧着镜子中人莫名的模样,也是好笑,明明是一清秀丽人,在自己面前却仍要装做这般样子也是受了苦了。“没事,继续吧。”

蕉月也是一头雾水,紧张的加快了手脚,片刻便为秦韵梳妆好,扶着秦韵在外间坐下便退了下去。

秦韵低着头,瞧着衣角及全身,自己身着翠烟衫,散花水雾浅草百花裙,身上还披着淡紫色的水薄烟纱,这一身真是漂亮极了,连露在袖口外的手都显得格外晶莹白嫩。想着方才瞥见的衣柜中全是自己的衣物,往日瞧不见时这些仿佛都只是身外之物,竟不想也被人这般的珍视着,眼中也慢慢绪起了水雾。

这时瞿卿明赶着门外的阳光踏了进来,秦韵一抬起头便瞧见这一景象。

脑中好似从未有过这般的记忆,瞧着瞿卿明一步步的走来,仿佛从前的记忆齐齐的凋谢衰败了下去,但却又仿佛是重生一般,突破了天地之隔断然鲜明了起来,眼前突然冒出了瞿卿明还是小菩萨时的模样,一次偷笑,一次气愤,一次伤心,每一次抿嘴,每一次皱眉,那种被阳光包裹着,不住的从身体里冒出的小触手,一步步的吞噬着秦韵的心肝。

时光,如同背景一般模糊又快速的掠过瞿卿明的身侧,依着过去的剪影随着来人一步步的靠近全重叠在了瞿卿明身上,直到瞿卿明站立到了秦韵身侧,秦韵心中有个声音突然冒出来,说道。

“别回避,命运已在你身边。”

秦韵顿时红了眼,透了心,忙掩下自己的神色,吩咐用膳。

用完膳后,瞿卿明吩咐收拾后便带着秦韵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京中已然降了温度,有赶着连下了几日的大雨,城外的路也不好走,马车也卡在了路上,瞿卿明瞧着天边还未散尽的云彩,问过秦韵后便将秦韵搂于胸前,两人一架打马朝着天边去了。

打马到了山腰,瞿卿明先下了马,后接过秦韵的手将秦韵也扶下了马,将马绳松开,让马自由的走荡着,牵起秦韵未抓着裙的手,漫步踏着青石板一步步的走着。

“这是西郊的香山,往年总会与皇帝与沈啓扬一道来,你未在京中久呆想着也未曾来过,这山上种满了黄栌、三角、五角,这路上的景致还算不得好,趁着山间的云海还没消。”瞿卿明瞧着秦韵微微气喘的模样,蹲下了身,将秦韵背在了背上,快步走着。

秦韵一瞬抬高了视角,掩在瞿卿明身后,也便不隐着自己的目光四下看着,也听着瞿卿明说道着,俯身在瞿卿明背上。

未过多久,瞿卿明将秦韵放下,牵起秦韵的手,往一处林中走去,秦韵一脸疑问的跟在瞿卿明身后也入了林子。

林间的缝隙极小,两人低着头,方才通过,走过这一处林子,便出到了一亭台之上,山间带着烟水的风使得一切豁然开朗,天边的云彩因着水汽被初露的阳光晕染变成了七彩,阳光也透过云彩之间的缝隙齐齐落在了山面上,山上遍染成了血红色,一从一从红色叠加着,而山间的雾还未散尽如纱一般笼着一整座山,一时竟分不清是仙尽还是人间。

秦韵被满目的红色隆动了心魄,一时却不得领悟,微微低头,瞧着眼前的水道一直通向山脚,在水道上布满了一层紫色的莲花和心型的荷叶,水面上闪烁着银光,秦韵又抬起头看了看瞿卿明,瞿卿明的睫毛上也有如水面上的银光一般的闪光,又瞧见瞿卿明目视远处,双眼被红色金色填满,但透过这些色泽却看见了瞿卿明眼底坚毅的决心与无畏的情谊。

这一眼,竟来的如此之晚,与瞿卿明来来回回的这些日夜里竟从未有一刻如今日这般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