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火如烟
翌日,秦韵悄然醒来,摸着被子将自己团住,外侧边上也发着凉,把自己的鼻子缩进被子里,脑子里将昨夜所发生的事细细过了一遍,身上带着微微的疲累,才确认不是梦境。
两人终究是缘分未断,想着小时候瞿卿明的模样,也是心喜,那一时见到便想将漂漂亮亮的他带在身边,缘来缘去,绕了一大圈还是能回到最初最希冀的模样,只是自己这双眼却无法再见一见他长成的模样也是有些许心缺。心下暗淡着,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盘,他的脸不大,皮肤却不同自己一般,带着一丝粗冽,似乎还有些凉,眉峰鼓鼓的,睫毛极长,鼻梁粗粗的却很挺,唇边还有一些未清干净的胡渣,有一些戳人,想着所感受到的模样,摸上了自己带着笑意的嘴唇。不知是心先动了还是意先动了,门外的明辞听见声响,敲门进来屋,问秦韵是否梳洗打扮,瞧着姑爷也快下朝回来了。听见明辞的声音,撑起身挥手唤其走近,“你名中与太傅名讳相撞,改名为明嘉可好,嘉,美也,善也,也望你能觅得一嘉偶良缘。”明嘉叩谢后,退步出门吩咐人进来伺候,自己去催促膳房准备。
秦韵正换好衣物,坐于案前婢女正准备为其绾发,瞿卿明穿着暗色朝服赶着早间院中荷花的清香步了进来,悄悄走至秦韵身后,替过婢女的手,为秦韵简简绾起了发,梳发间手碰到秦韵的颈间,所至之处皆泛起点点红晕,从怀中取出一只点翠珍珠飞鸟银簪插入发间。双手置于秦韵肩头伏身贴着耳朵柔声说道:“早些时候便想为你绾发,索性今日下朝早,此后也不会再有错过,若我晚归了,你等等我可好?’
肩膀处传来瞿卿明手心的温度,恐疾步赶回竟不似昨日一般凉丝丝的,听着瞿卿明悠悠的说着竟又有些动人,心下难免诽侧自己,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被这一妖魔迷了心。心下虽这般想着,倒是喏喏应了声。
两人用了早膳后,瞿卿明出府往官衙处理事务去了,秦韵留与府中,明嘉扶着走至院中抚着下人摘下的荷花,好不风雅别致。管家守于边上,开口说道:“原本这院中都是小从灌木,也未种有花卉,一日老爷回府来,在堂上呆坐了一会,便喊小人将府内修葺,又临了大火,府内近乎修葺一新,这地上的青砖也是一块接着一块,缝隙极小,极为平坦,原本并不得老爷意思,后夫人入府,我们这些下人这才明了。”
秦韵听话间就用脚蹭了蹭地上,确实平坦又不光滑,隐笑着问道:“府中伺候的人倒一个个的能说会道,莫不是太傅一一教导的?”
管家瞧自己夫人全无自己顿然插话的奇异之气,心下也是安定的说道:“自然是老爷在意夫人,我们做下人的看在眼里也是实打实的高兴。”
秦韵面露喜色,微微挥手,管家便退下了。
夏日的早间倒也清凉,府中廊下有官渠活水流动,带着府中的气息流动,飘着凉风悠然,偏记得书上一说,若家院内有活水渠流动,若非气势煊赫之人恐也无法镇宅。声威势大显赫立世,这莫不就是瞿卿明本人了。沉思中,听得一稳健的脚步靠近,管家边引着人走来边唤人寻瞿卿明回来,说老师归京了,便与秦韵介绍到,来人正是大家黄芾先生。
早年秦韵也曾找来黄芾先生的书法印帖来摹,当下却得知真人立于自己跟前,也是失了气度,立作小辈,将先生迎进堂中,自己坐于下首。
黄芾先生,原是当今皇帝的表爷爷,当现下那位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其兄长为皇帝,然其兄长昏庸暴虐,全然不似先帝在时的模样。黄芾先生为当朝大家且重礼法情谊,不忍皇帝屠杀大臣与各藩王,联合世家大族上书皇帝,却被斥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流放琼州。直到皇帝薨天后,现下皇帝继位,为一众朝臣平反,黄芾先生方从琼州北归江南,且定居江南,未曾归京来。不知如今突然回京,来到自己府中是为何意,也不敢贸然发问,只好乖巧的坐于先生下首,等着瞿卿明被寻回来。
“小妞妞可有学什么书呀?”黄芾带着年长的慈目疼惜的看向这个自己学生选定的女娃娃,手指纤细圆润,眼中无光愈带着一分傲气,在路上是便已知道了秦韵的身份讯息,想着该是个好娃娃,料想瞿卿明也不至为着不干的事娶一个菩萨回来供着。那时一个小小的娃娃,脸上带着泪痕被自己捡到,万般聪慧明理也终是安定成家,想着便心下软轰轰的。
秦韵听得发问细细回答着,名家大作略有涉猎,倒是杂书看了一堆。黄芾瞧着秦韵娇柔却坚毅的模样也是心下按不住的喜爱,直说秦靖元倒是养了一个好娃娃,将自己身上压身的玉璧取出,交至秦韵手上,秦韵左右推辞着,“长者赐,莫敢辞。世人不知我与瞿小子的关系,老朽发妻走得早也未留下一子半女,早年捡倒卿明将他养于身边,这个瞿字便是亡妻的姓氏,倒着卿明偏是他自己非要安上的,到底他还是要唤我一声老师的,其实说是我教养了他这些许年,莫也不是他陪了我这些年。他的性子一直凉凉的,对人对己严厉,我原也忧心他会否一人面世,索性呀。你好好陪着他便好,莫看他面子冷着,若对你好便也是全心全意的。不过他也惯会吃味的,你是瞧不见他小时我养了一只猫咪,他那个眼神啊。”说着两人共同笑了出来,秦韵也不好再推辞,道谢便收下了。
黄芾又细细瞧了瞧秦韵,便起身离去,秦韵欲拦还未见瞿卿明归来,先生罢手言:“待你们有小娃娃的时候,老朽再来了。”说话便出了府。